第八十二章
待得这些兵丁走了,叶甫深才开口责备关汉卿:“汉卿,你怎么就这样随便答应了他呢!咱们若上门去为jian贼演戏,同行会怎样看咱们,有多少人又会戳着咱脊梁骨骂?” 关汉卿笑道:“这阿合马不是要看最新最火的戏吗?咱便把这窦娥冤给他演一演!” “啊,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甫深兄,你怕了吗?” “我有什么可怕的!我只是个丑角戏子而已,又孑然一身,早就无所谓生死了!”叶甫深慨然道。 “汉卿您就不同了,您事业有成,是咱燕京杂剧界的泰山北斗,本身又是这出戏的作者,阿合马那老儿若怪罪下来,头一个找的便是您!” “我关汉卿就是这个秉性,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关汉卿正气凛然,将这段名言说得慷慨激昂。 他见珠帘秀俏生生的站在一旁不说话,问道:“四姐,你怕吗?” 珠帘秀粲然一笑:“你既敢写,我就敢演!” 她一向敢作敢为,敢爱敢恨,是一个响当当的女中豪杰。 关汉卿又问了一遍:“阿秀,你会不会反悔?” “虽九死其犹无悔!”珠帘秀语气坚定,义无反顾。 此刻,这两位存在着暧昧关系的艺术大师早就心心相印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锡风见关汉卿一心要到阿合马的府上演《窦娥冤》,自然很是钦佩,却也未免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阿合马的心狠手辣,穷凶极恶,早已是和尚脑门上爬虱子,明摆着的。 张锡风深深地替他们担忧,想助这位恩公一臂之力,随在他们的左右,以便在必要时出手相助。他热起心肠来,一时忘却了害怕。 于是他走上前去,对着关汉卿长鞠到底,道:“关先生,请带在下一起去吧,也可效个犬马之劳!” 关汉卿知道眼前这青年武功高强,身怀绝技,若带他同去,关键时刻倒可有个救应,却又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妥。 这时风儿也上前跪倒在地,目中含泪,求道:“小兰jiejie是婢子的异姓姐妹,既然先生甘愿为她申冤而以身犯险,婢子又怎能惜此小命,坐视不管。请先生带风儿一起去吧!纵是龙潭虎xue,风儿也愿与先生同闯。” “这……这个……”关汉卿还在犹豫。 雪儿也上前求道:“关先生,请带上我们几个吧!风儿愿誓死追随少主哥哥和风儿jiejie。” 两位绝世佳人的恳求让关汉卿很难拒绝,叶甫深对这两位温柔可亲的佳丽也颇觉好感,便在一旁开口替她们说话:“汉卿兄,依我看,还是带上他们三个吧!多个人多把力。” 关汉卿点头笑道:“既然叶先生也为你们几个说话,那关某也没话可说的。这样吧,你们三个明日随我一同去阿府。” 张、风、雪三人大喜,一齐谢道:“多谢关先生!多谢叶先生!多谢珠先生!” 这时,关汉卿腹中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他拍了拍肚皮,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折腾了这么半天,肚里也有些饥了,要不咱寻个酒楼去喝上几杯?” 叶甫深道:“甚好甚好,听说丽正门旁边醉仙楼的酒菜不错。” 关汉卿道:“那咱们便上那儿去吃酒,张公子和两位姑娘也一起去!” 六个人来到街上,直奔醉仙楼。 路上经过了一处高墙深院的宅院,院中种满了树,一片郁郁葱葱,一些参天古树的枝叶太过茂盛,从墙头伸了出来,像一排巨大的绿伞,替街巷挡风遮雨。 关汉卿不由赞道:“好一处清幽典雅的宅邸!” 张锡风淡淡一笑,上前轻叩柴扉,回头望着关汉卿三人,颇为自得地笑道:“关先生,叶先生,朱小姐,这正是寒舍。依晚生所见,咱们何必舍近逐远去那醉仙楼,不如在敝处将就小斟一番,倒也清静。各位以为如何?” 关汉卿笑道:“原来是张小弟的宝宅,失敬失敬了!贤弟既然诚意相邀,咱们几个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叨扰了。”他豪侠仗义,为人爽快。 张锡风道:“叨扰从何说起,三位能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是晚生的莫大的荣幸。”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一位清秀典雅的白衣女孩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嗲嗲问道:“谁呀?” 她很快便见到门前的张锡风,顿时笑生双靥,娇呼一声:“啊,少主哥哥!”便纵体入怀,很是亲昵。 张锡风轻轻吻了那白衣女的脸蛋,笑道:“花儿,别这样,这里可有外人呢!” 花儿的全部注意力本全部集中在少主身上,经张锡风提醒,这才猛然发现站在两旁、神色略显尴尬的关汉卿等人,登时满面通红,一溜烟跑进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再也不出来。 张锡风哈哈大笑。 “少主回来啦!” 又有几名白衣美女迎了上来,都发着嗲,投怀送抱。这些姬人对张锡风情深爱重,只是几个时辰不见,便如隔三秋。 娇声软语中,张锡风虽然很享受,却也不免有些尴尬,脸上两片红云,赶忙向关汉卿等解释:“这几个姑娘跟我都只是闹着好玩的。” 关汉卿拂须一笑,真是心有戚戚焉。他虽然志向高洁,却也是*,和很多名优名伶都发生过暧昧的关系,早就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了。 聊了一阵天,几个女弟子很快便整治出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来。 张锡风邀请关汉卿等人入席,关叶朱依序座在主宾位,张锡风作陪。婕妤二女分别站在关汉卿和叶甫深的身后,伺候他俩喝酒。花儿月儿则伺候自家少主张锡风。 淑仪两女则一个轻抚琴弦,一个轻摆霓裳,以歌舞来助兴。 风雪双艳则早已不被当作侍女了,于是也上桌陪客人用餐。 叶甫深眼中享受着轻盈优美的舞姿,耳中欣赏着清如溅玉的琴声和婉转低回的歌喉,身上也被两位佳人不涉猥亵的按摩着,真是说不出的舒坦。一个怪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如果张兄弟将这样的姑娘送我几个就好了。” 酒足饭饱,张锡风嘱咐诸女:“明日我又要与风儿和雪儿外出一趟,你们要照顾好自己和志华,不必挂念咱们。” 众姬齐声道:“这个自然!谨遵少主之命!” 张锡风有些得意,回头望着关汉卿三人,笑问:“三位先生,这顿便饭吃得可还满意?” 关汉卿笑道:“张兄弟过谦了,这等赏心悦目的盛宴,谁会不满意?” 第二天一大早,张锡风带着风雪双艳匆匆赶到戏园子。 一见到他们,关汉卿就嚷嚷起来:“你们现下这个样子可不行!这不是羊入虎口吗?必须乔装打扮!” 说话间,他拉过来一个戏班的化妆师,吩咐道:“把这两位姑娘尽量化得丑一点!” 说完这句话,关汉卿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叹道:“这般天仙似的美人,若让阿合马那老色鬼看到了,那还了得!” 化妆师真是鬼斧神工,寥寥几笔涂上去,风云双艳这两位绝代佳人登时变成了路人甲乙。 张锡风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道:“平时你们美奂绝伦,现在总算丑了一回,哈哈!” 化妆师叫道:“你先别笑,待会给你也要画上一画!” 张锡风奇道:“我也要化妆啊?” 关汉卿笑道:“那可不!你是要扮成一个挑夫的啊,不搞得又黑又糙怎么像!” 化妆师先用锅黑在张锡风脸上打了底,又兑上水,挥笔轻轻涂抹了几下,现场立时出现了一个蓬发黑面,神色呆滞的力夫。 张锡风望着铜镜里的那个“非洲黑人”,左望右望,浑然不敢相信那人便是自己。 这下可把雪儿给乐坏了,在一旁娇嗔道:“少主哥哥方才还在笑咱们丑,现在自己又怎样啦?哈哈哈!” 她性格可爱活泼,捂着小嘴格格直笑,引得张锡风心潮澎湃。 戏班子敲敲打打,热热闹闹地来到阿合马府上。 这阿府的派头好大,门口布满了以色目人为主的卫兵,所有的客人,只要身份不够尊贵,都要接受检查。 戏班成员在门口接受了卫兵们全面而彻底的搜身检查,进了阿府。 一群人在平章府下人的带领下,经过几个回廊画壁,又穿过几处小桥流水,来到一个宽敞的庭院内,院子中间搭着一个宽大阔气的戏台,原来阿府早把演戏的前期工作都做好了。 张锡风立在院中,放眼望去,只见阿府的每一处建筑都是金碧辉煌,雕梁画栋,洋溢着说不尽的奢华。 他转过头来,却见风儿双眉微蹙,知道她到了仇人魔窟,免不了又要为志中的事而伤感,也跟着有点难受,心道:“阿合马镶金戴玉的狗窝是用老百姓的累累白骨堆起来的。我为了志中,为了风儿,为了百姓,一定要斩妖除魔!” 院中三三两两的站着一些佩剑带刀的侍卫,那些江湖异士却不在其中,想是这种场合无须让他们出面保护。 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一出大戏待要开演。门外忽报大司徒和礼霍孙受大汗委派,给老太太送来大汗御赐的寿礼。 阿合马慌忙带着老太太出门跪接,口称:“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合马收下大汗的贺礼,叮嘱手下妥善装潢,要永远珍藏。接着又朝和礼霍孙行了一个大礼,满面堆着笑,客客气气地道:“老司徒太客气了,竟亲自莅临寒舍,实是令下官蓬荜生辉!” 他毕恭毕敬地,将老司徒迎进了院子。 “哪里,哪里!这都是当今圣上对阿大人的特殊恩典,否则老夫又何德何能,敢来高攀你阿大人。” 和礼霍孙嘴上说着客套话,他一进院看中间的戏台,笑道:“看来阿大人真接地气啊,竟在自己府上建起了戏园子。” 阿合马躬身陪着笑,道:“老太太就好这一口,今日做寿,便请了戏班子来添添热闹。今日上演是关汉卿写的戏,有珠帘秀出演,老司徒肯否赏个光?” “关汉卿和珠帘秀的戏?”和礼霍孙问道,“那老夫一定要看!” 阿合马将和礼霍孙让到了主宾席,自己坐在旁边相陪。 和礼霍孙乃是蒙古朝廷里主管祭祀和礼法的重臣,地位显赫,即使是阿合马这等骄横跋扈的大汗宠臣也不得不敬着他三分。 张锡风透过门帘看去,只觉得这和礼霍孙好生面熟,一时却记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面。 随着锣鼓轻敲几下,一出好戏便正式开演了。 只听那珠帘秀穿了件破旧的衣服,扮的成一个女囚,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道:“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动地惊天。顷刻间游魂先赴森罗殿,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元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只落得雨裙涟链。” 演的正是《感天动地窦娥冤》,她演的是女主角窦娥。 阿合马一开始还挺高兴,待听着听着,眉头便拧成了一团,寻思道:“怎么啦,上门来骂老子了不成?” 待得叶甫深演的太守穿着一身肥大的官袍出场,他煞有介事,口中念念有词,摇头晃脑地照着在堂下候审的原告张驴儿就是一跪。 这滑稽的动作引得台下观众哄然大笑,有人说道:“哟,看这家伙还在那里摇头尾巴晃呢!真是一个狗官!”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阿合马心中有鬼,戏越往下演,他心里便越不是滋味。 观众的一片啜泣声中,却听台上的“窦娥”又唱道:“你将那滥官污吏都杀坏,敕赐金牌势剑吹毛快,与一人分忧,万民除害”。 有人忍不住叫道:“杀掉这狗官,替万民除害!”有人附和道说:“对,狗官该死!” 阿合马脸上立时变了颜色,皱着眉头向和礼霍孙说道:“大人,这戏不对啊!” 和礼霍孙奇道:“怎么不对?老夫觉得挺好的啊,你看那些来为您家老太太贺寿的宾客们,一个个都哭红了双眼呢!”他揣着明白装糊涂,话中有话。 阿合马碰了个软钉子,继续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些汉儿崽子有时也挺难对付的,永远没有个安分的时候,总爱指桑骂槐,影射当下。您刚才没听见他是怎样污蔑咱们这些朝廷命官的吗?” 和礼霍孙答道:“听见了啊。这出戏确实对贪官污吏讽刺得挺厉害,可那些狗官难道不该骂吗?” 从戏一开始,和礼霍孙就认为这出戏不错,骂贪官,骂污吏,骂得爽。他主张以儒治国,一向看不惯阿合马的骄横暴虐。 阿合马被和礼霍孙呛白了几句,脸涨成酱猪肝色,说道:”司徒大人心太慈了!依下官所见,对这些汉人就应是一个字——“狠!”稍一放松,这些小儿便会蹬鼻子上脸,无法无天,那还了得!” 就在这个时候,台上珠帘秀的唱白又一句句传人阿合马的耳中。 “窦娥”唱道:“你道是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怜,不知皇天也肯从人愿。做甚么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如今轮到你山阳县。这都是官吏每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 “停!”阿合马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呵斥道:“停下,不许演了。这还了得!” 他喝令着身旁的侍卫:“把他们都抓起来!” 一群如狼似虎的兵丁冲上台去,将朱帘秀和叶甫深拿住,扭送到阿合马面前,又要冲进后台去拿关汉卿。 台下观众都是些有头脸的人,有不少人与阿合马面和心不合,见他如此骄横霸道,都是怒目相对,却慑于他的yin威,不敢制止。 “且慢!” 和礼霍孙缓缓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道:“老夫想替这关汉卿说个情,不知阿大人是否肯赏这个脸?”他这话虽然说得和缓,却绵里带针,竟似不容对方反对。 阿合马见老司徒已公开表明了态度,不好当着百官之面拒绝,只得陪笑回道:“老司徒这说得是哪里话?这里数您位高权重,您既然开了金口,下官怎敢说半个不字!” 和礼霍孙笑道:“老夫也是替你阿大人考虑啊。阿大人是知道的,先前察必皇后身染重疾,多般求医都束手无策,为了这个大汗和燕王都减了膳食。后来有人举荐了关大夫,立即药到病除。说句不当说的话,万一又有什么差迟,若关大夫没了,寻不到良医,当今追责下来,你阿大人恐怕担待不起……!” 阿合马听到这关汉卿竟为皇后治过病,深得当今的信任,骇得呼出了一团热气。阿合马虽然嚣张,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只不过一个能办事的小喽啰,哪里敢去寻皇室人物的晦气。 他想了一会,便讪笑道:“既如此,下官看在老司徒的金面上,今日且饶过关汉卿一回吧。” 这时朱帘秀也被侍卫押到阿合马身前,跪倒在地,道:“给老爷叩头。” 阿合马斜着对三角眼,心道:“这婊.子竟美貌如斯,果然名不虚传,难怪会名震梨园,艳惊中都。好几个蛮子书生都为她争风吃醋。可惜老子晚见到她几年,这上好的嫩rou竟让那些蛮子给先吃了。”他想着想着,竟有懊恼之意。 阿合马耷拉着眼皮,嘴角淌着几道涎液,大剌剌地问道:“你便是朱帘秀?” 朱帘秀点点头:“是。” 阿合马冷冷道:“你们演这出戏,是不是借由朱小兰的案子来讥讽本朝?” 朱帘秀连声叫着屈,道:“大人,小女子实在冤枉啊,我们这剧明明说的是汉书的故事,可与本朝的时事可任何关系!” 阿合马怒喝了一声,道:“臭婊。子,你瞒得了别人,须瞒不得我。你们公然利用杂剧替犯妇叫屈,诽谤天地,妄议朝纲,该当何罪啊!” 朱帘秀辩驳道:“大人在上,咱们这戏只是在讴歌汉朝的孝妇,痛斥汉朝的狗官,敷衍陈事,以添热闹!婢子真不知所犯何罪!难道汉朝的狗官放到本朝来还依旧骂不得吗?” “你!” 阿合马气得脸色铁青,将手中茶杯重重掷在地上,直摔得粉碎,大喝了一声:“来呀,将这贱.妇拖出去砍了!” “喳!” 几个如狼似虎的兵士立时上前拖起朱帘秀,便往外面走去。 此时宾客已纷纷不告而别,和礼霍孙见阿合马如此骄横妄为,心中憋着气,拱手行礼,道:“既然阿大人家中有事,老夫便先行告退了!” 此时阿合马巴不得和礼霍孙早走,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他讲了几句客套话,便起身送老司徒出府。 关汉卿眼睁睁看见朱帘秀被抓走,一时心急如焚,想上前去救援,几名侍卫将他死死地挡在后台,还嚷嚷道:“关汉卿,咱家大人大人大量饶你性命,难道你不想活了?” 风儿没带兵器,便向张锡风递了个眼色,心道:“好哥哥,你倒是去救人啊!” 张锡风会了意,点点头,气运丹田,食指轻扣,正欲施出弹指神通的绝技去救人。 正在他一触即发之时,只见台下一名侍女走了过来,朝着大腹便便的阿合马行了大礼,问道:“老夫人要奴婢来问,这么好的戏,怎么突然就不演了?老人家原本看得直抹眼泪,说从没瞧过这么好的戏,还打算见见那个可怜的小媳妇儿,要赏她点什么呢!” “咦,她怎么被抓起来了?大人,如果这样的话,老夫人那里怎么回?”侍女见到那边被侍卫押着的朱帘秀,很是讶异。 阿合马叹道:“妈的,这些八九等的贱民都伴上大头了!” 他阴沉着脸,冷冰冰地道:“放了她!” 侍女笑着对珠帘秀道:“快去见老夫人,来,先擦点粉,再戴几朵花,若让老太太见到你这憔悴的样子,恐怕会责骂咱家大人的。” 关汉卿的鸿篇巨制《感天动地窦娥冤》虽然没有全部演完,但想骂的都已经骂到了。关汉卿和朱帘秀面责人过,直抒了胸臆,均觉步入梨园这么多年来,从未像今日这般神清气爽过。 他们亲眼瞧见了阿合马看戏时的猪肝色脸,瞧见台下那些素来与阿合马不睦的官员,脸上都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窃笑。 一出大戏以这种方式告终,倒令张锡风和风雪双艳有些意外。他们三个跟在戏班的后面,一同离开了阿府这个森罗殿。 夜色中,几匹快马打西边奔来,在阿府附近勒住了缰绳,几个劲装骑士从马上翻了下来,将马拴在树上,相互瞧了几眼,道:“走!” 几个人径直向阿府奔来,嘴里兀自嚷道:“闪开,闪开,别碍着老子拜见阿大人!” 他们旁若无人的狂奔,差一点便撞上了关汉卿。 见他们凶悍无比,戏班的人只好给他们让出一条道,张锡风却想着心事,没注意理会他们,竟结结实实的与其中一人撞了个满怀,额头撞出了一个大包,很是疼痛。 张锡风摸着额上的肿块,还没来得及说话,撞他的人竟恶人先告状,挥出一条马鞭,照他劈头盖脸的抽过来,边抽边骂:“汉人狗杂种,走路不带眼睛吗?!” 啪的一声,这鞭子正抽在张锡风面上,登时在上面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热辣辣的很是难受。 张锡风自打从娘胎出来后从未受过如此大辱,不由勃然大怒,合身欺上,当面一拳回击过去。 他武功高强,这一拳虽是轻描淡写,其实后招无穷,对方纵使想躲,又哪里躲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