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黑夜与我皆无心
这是一片黑暗的空间，没有一丝光照进来，亦没有半个人与之相伴，除了她。 她坐在了自认为是角落的地方，双手抱住了膝盖，把头埋进了膝盖里。她其实很想哭，不过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她的泪水清澈纯洁，宛如她的心，可那仍然是怪物流下的泪水。 我等，半盏寒灯，一座小城。 我想，二人相依，三生拥梦。 沐朗，我喜欢你，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我想让你摸我的头，牵我的手，带着我去看，纵使稳步到世界的尽头。曾与你指尖相碰，也好过一无所有。 少女思无邪，爱无意，情无痕。 可她这句话，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她现在明白了，即使沐朗和所有人一直瞒着自己，但安紫音还是明白了——自己生来就扮演着怪物这个角色，她的使命就是等待被勇者消灭的那一天的到来，现在勇者来了，他叫沐朗。 在博物馆之后发生的事情安紫音一概不知，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动弹，似乎仅剩下了意识，可就算自己什么都没做，那种发自内心的愧疚感却越来越强烈，自己也变得越来越悲伤。 是的，一定是那个怪物占据了自己的内心，用自己的身体干了什么坏事自己才会这样的吧。 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好像出去看看，沐朗，杀了我吧，我只想再看你一眼，一眼就够了。 原来一个人难过到极点的时候，是不会有眼泪的。任凭心里千刀万剐，天崩地裂，张开了嘴也发不出一点声音，都说痛苦是无声的，而且痛苦好像有脚，紧跟着她，自始至终。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感觉到了不对。自己，自己周围的空间，像是被大风吹得哐当哐当响的窗户。整个空间开始剧烈的摇晃，纵然都是一片漆黑，可也有一种难以想象的空间错位感在她脑里嗡嗡作响。 安紫音的头此刻就像被塞进去一颗炸弹，她想要抱住自己的头，可她发现自己毫无知觉，也感受不到自己双手的响应，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团意识。 周围的空间抖动地更剧烈了，安紫音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 怎么回事？！为什么心里会有一种莫名的伤感？jiejie，沐朗，你们在哪里？ —— —— 海风猛烈，天空黑如墨，巨响四起。 此刻的尼格赫姆看起来就像是巨大的章鱼与癞蛤蟆的结合体，只不过颜色非常的诡异，通体漆黑的触手和赤红色蛤蟆皮肤一样的头顶让人感觉就像是两个生物。在它周围，是和他一样高的巨石阵。断壁残垣从深海里浮起，到了现在终于突破了云顶。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简直不像是这个世界的生物。或者说，这“本来就不是属于“生物”的范畴，仅仅是会动的物块的集合，被神力笼罩得以具象化。因为太大了，在人类来看它的每一个举动都带着毁灭的意味。 沐朗终于落到了地上，可他的目光却一直没有从那怪物身上移开。直到他把自己抱着的飞行员放在地上才缓过来神，他目送着这个人越走越远，对着冷空气机械地眨了眨眼睛。 他在惊讶尼格赫姆几何速度增大的身形外，更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像是进入了别人的身体，他所看到的东西和以前的自己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就好比现在，他低头看着地面的沙子，眼中所见的东西被迅速拆解，最后在大脑中得到的是最单纯的元素。而且他甚至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自己可以把这些物质分解。 他伸出手抓起了一把沙子，低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任凭远处的尼格赫姆翻滚着，海浪替它咆哮着，可沐朗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因为他竟然感觉巨大的尼格赫姆已经对自己毫无威胁。 这自然只是他认为的，可自己已经没了刚开始对尼格赫姆的那种近乎绝望的恐惧。 这是什么？沐子夜所说的力量啊！ 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这也不怪他，毕竟沐子夜在他没有一点点防备的时候就让自己变成了这样。所以从刚刚开始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时间被两个灵魂占据，干什么都不自在。 这样啊，羽生鹤是自己的剑刃… 沐朗没想到，羽生鹤这种实力逆天的人物，最后的充其量竟然只是沐子夜的一个小道具？沐朗记得以前对羽生鹤说过，自己不了解他，可他没说的是自己更不了解沐子夜。所以，为什么自己最后选择了相信沐子夜而不是羽生鹤呢？就因为沐子夜长着两个女人的东西？？？ 他简直郁闷炸了，也不知哪来的意识，握沙子的手也不自觉抖了一下。自己刚刚在脑中形成的元素意识和物质规则就在这个时候传入了掌心。 然后，令沐朗想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那抔沙砾，竟然在一瞬间变得坚硬无比，虽然变得极小，可却闪着璀璨的光。 沐朗瞪大了眼睛，他看着手中亮晶晶的小东西，思考把玩了半天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介于石英和金刚石之间的东西，虽然内部有些浑浊，可依旧发着璀璨的光芒。 原来如此，改变物质形态，这就是沐子夜的能力么。 『那是神识…』 这女声依旧动听，但却无语极了。 「你还在啊…不过，你说神识…」 『是神的意识威能，换句话说，这是神看到的世界的样子。神本就诞生与元素与物质的形成之初，也就带着与之亲近的意识，能够以元素和物质的形式透析世界。』 「原来如此…」 『你又懂了呢。』 「好吧，完全没有…」 『现在你也不需要明白，你看，这个怪物可是要毁灭人类的，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弄死了。」 沐朗随手丢掉了那颗小东西，换成了一副严肃的表情，看着尼格赫姆。因为太过于巨大，大过了他的心理解释范围，所以反倒没有了刚开始的那种恐惧。同样的，因为太过于巨大，尼格赫姆所表现出来的生命活性也因为体型而显得如建筑般不明显。 『可那是安紫音啊。』 就算是再怎么忍，沐朗也听到了沐子夜憋笑的声音。他觉得这是恶魔才能说出来的话，不经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它是尼格赫姆。」 沐朗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把安紫音当成了怪物。 是什么时候呢？他从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她有防范，可渐渐就没有了，但听说了她体内的尼格赫姆时，他还是拾起了戒心。 她对他一心一意，不过他却始终带着大好人的伪装。直到最后才决定面对，可，晚了。 砰——！ 天空中传来了一声极大的震鸣，轰隆轰隆间把黑云劈开了一道小口，随后，便有细细碎碎的小东西掉了下来。 沐朗依托沐子夜的力量，视力得到了极大的强化。他看见天的那一边，在神殿的正上方掉下了烧焦的飞机残骸。 「遭了，原来还有人在上面！」 沐朗想要像刚刚一样飞起来，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仍然待在地上纹丝不动。 「沐子夜，怎么回事？！」 他很显然急了。 『你不行的，你没法运用神力，因为你还有人类的感情。』 沐朗感觉全身一凉，一道蓝光闪过，他便感觉身体像是被冷水洗涤了一样冰冷。他回过头，看到了逐渐成型的蓝翼。 「你说感情？」 『是，神力的使用需要全身投入，而你们人类不一样，你们除了身还有心，所以你看吧，现在的尼格赫姆就是这样，它因为宿主的感情而无法发挥全力。』 沐朗看着那个巨大的怪物，却不知怎的心头一疼，一种内疚遍布冰冷的全身。 「你想让我怎么办？」 以沐子夜的性格，沐朗几乎瞬间就知道了沐子夜的意思，肯定又是要自己付出些什么对吧！ 『我要你承认我的存在。』 「啊？」 他本以为沐子夜是要自己干出出卖灵魂之类的事情。让他承认……这范围可大了。 『我只需要回答是或者……』 沐子夜话没说完，一阵来自地面的噪声传到了沐朗身边。不知什么时候，沐朗身边突然多出了好几辆深绿色的武装运输车，还有几辆比之前小的轻型坦克。 那双蓝色的翅膀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随着一声喝令，车上迅速跑出来了几十个头戴头盔身穿防弹服和外骨骼手握各式重型武器的重型士兵。 沐朗瞪大了眼睛，那身衣服，不就是刚刚袭击自己和安紫音以及攻击尼格赫姆的那群人么！ 可问题是，他背后的尼格赫姆依旧在翻滚浪涛，肆无忌惮，可这些人却用枪口对准了自己。 他看到一个没穿什么武装服的贝雷帽中年人走了下来，直觉告诉沐朗，这个人就算不是打boss起码也是个执行者。 其实沐朗猜错了，他就是大boss，只不过之前没见到沐朗的时候他苦恼的一点军长的威严也没有，直到现在见到了沐朗，他才回复了几分英气。 沐朗看着这个人，他的眼宽大却不显臃肿，虽然身材胖，可眼神却伶俐敏锐得很。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说着眯起了眼睛。 「你看我后面的东西，然后你却在这里质问一个人类？」 沐朗一脸冷漠。 「我想你应该对这些事了解很多对吧。看来你以为沉默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他手一挥，那些士兵就开始从各个方向靠近沐朗。 沐朗面无表情，直到他看到了人群中躲在最后面手无寸铁的一个人。是他刚刚救下的驾驶员。可这个被自己刚刚救下的人却一言不发，没有为沐朗做一丝辩解，也没有要做这些事的举动，沐朗也没说什么拆穿他的话，任凭他转过身上了急救车，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我现在大概知道为什么尼格赫姆要毁灭人类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们吧。毕竟人类很少有能左右立场的存在。」 沐朗轻轻说了一句，淡定地看着宛如长枪方阵一样逼近自己的军队。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是尼格赫姆，你解释一下。」 虽然这么说，可贝雷帽并没有让自己的人停下脚步。 沐朗看着无数黑洞洞的枪口，把鼻子以下的部分全部缩进了衣领里，露出两只镀上一层霜的眼睛。这种本应该是害怕的举动，却被沐朗的眼神演绎地分外诡异。 「沐子夜，我承认你。现在，我要改成悲剧，无论变成什么样。」 沐朗哑着嗓子开口。原本沉默着的沐子夜也嘻嘻地笑了。 『你终于在黎明破晓前选择了黑夜，我说过我终究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 沐朗的脖颈传来一股暖意，但是我沐子夜的气息和上一次在神国里的时候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