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镜花

    九洲之上，一个巨大的纯白圆球极速砸向铁柱山。

    铁柱山，便是封印无数妖魔的无间炼狱所在之处。

    恰在此时，一个声音豪气冲天，从千里之外的茅草屋传了出来。

    “长剑在手，江湖我有！”

    说这话的，正是萧然。

    英雄少年豪情万丈，管他是真是假，管他是梦境还是现实，管他什么狗屁无间世界，开怼！

    现实里瘦弱不堪的萧然，怕是看多了武侠小说，玩多了《仙剑奇侠传》，在这无间世界里抄起铁剑便是一股英雄气直冲脑门。

    大喝一声给自己壮上几分胆量，萧然大跨步出了这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出了茅屋木门，眼前一幕与现实截然不同，放眼望去，只见这无间世界：

    万丈高的云层遮天蔽日，一缕缕阳光穿过厚云在空中散出七彩荧光。

    地上一条蜿蜒曲折、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中的游鱼模样奇特，有的全身通透可见鱼骨，有的鳞片似是贴着金箔十分耀眼。

    溪水两侧不足数丈远，是一棵棵粗壮无比、枝繁叶茂的参天古树。

    这些古树造型别致，有的是迎客松的枝干但配的是榕树叶子，有的树冠犹如雀巢，有的虽似青竹但却能长到十余丈高。

    古树林往外，则是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更为夸张的是有的山体细若长针直插入云，有的好似悬空一般与地面只有寸点之连，有的则顶宽底窄好似一颗陀螺。

    这些山上绿草丛生百花齐放，仔细看去竟是些芣苢草、孟姜草、蔓菁花等奇花异草，看起来好似人间仙境。

    萧然正陶醉在这令人赞叹不已的仙侠美景中，却被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原来是树林中一群白猿正在嬉戏打闹。

    这些白猿身高一丈有余，双臂悠长像是猕猴，但身材又和猩猩一般魁梧壮硕，面门和双足漆黑如炭，裹上绒绒的白毛看起来竟是有些可爱。

    乖乖嘞，猴子、猩猩和熊猫的结合体？

    白猿虽是高大，但看起来却人畜无害，再说三种素食动物的结合体，应该还是素食动物。

    萧然无知，以为这些白猿会和动物园里被驯化了的猩猩一般温顺，竟还冲着猿群摆摆手以示友好，然后提剑在这泥泞中的溪石上连跨带蹦接着往前走去。

    但萧然显然还不明白，“江湖险恶”这四字真谛同样适用于动物界。

    忽的，一个成年白猿听到萧然的脚步声，扭头斜眼朝他瞪来，温顺目光瞬间消失，露出一副凶恶之气，随后两腿下压双爪犁地，起身便飞扑过来。

    “卧槽”二字刚刚脱口而出，萧然这毫无江湖经验的仗剑少年，已是躲闪不及被白猿一把按倒在地。

    左爪抓起萧然脑壳，白猿就像一个身强体壮的篮球运动员，直接使出一身蛮力抓着萧然的脑袋往溪石上撞去。

    一下、两下、三四下，这白猿一连撞了好几下，萧然已是眼冒金星、头痛欲裂。

    每次撞击过后，脑壳下边的石头上都会多出一滩血色污渍。

    我特么就路过而已，至于下此重手么？

    大哥，大哥饶命！

    萧然已是认怂，但这白猿却压根看不到他此时已在心中举起的小白旗，更听不懂他的求饶声，左爪揪着萧然按定在石头上，右爪握拳便朝着萧然胸口哐哐砸了下来。

    这一番猛捶下来，萧然肋骨登时断裂，碎骨直插入肺。

    手中唯一的兵器也是拿捏不稳掉落水中。

    只觉得胸间脏器一番剧烈翻滚，似是在肚子中群魔乱舞，继而从嘴里吐出股股殷红鲜血。

    情急之中，萧然手脚并用奋力反抗，但相比这威猛白猿，他的那点力气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又是一拳一拳砸在身上，三两下过后萧然便昏死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萧然才逐渐恢复了意识，周遭又是无比黑暗的囚笼，无论如何呐喊也似哑巴一般发不出半点声响，四肢更是似瘫痪一般动弹不得。

    难道自己这刚出场就嗝屁了？还是自己又回到了梦境之中？

    许久之后眼前渐明，萧然发现自己竟又是躺在茅屋里。

    下意识地抹了下嘴巴，没有一丝血迹，再看身上，肋骨竟也莫名其妙地恢复如初。

    身上那剧烈无比的疼痛感也突然无影无踪。

    这什么玩意啊？

    萧然郁结顿生，难道这是无限轮回的梦中梦境中境，死都死了还要再回到这茅屋来？

    但刚刚被白猿暴捶时的浑身痛感是那么的真实，回忆挨揍那画面都会觉得身上的肌rou会竟是抽搐起来，又让他觉得这实在不像是在梦境之中。

    翻身爬起，感觉周遭的一切都是似曾相识。

    原来茅屋还是那个茅屋，小溪还是那条小溪，白猿还是那群白猿。

    怎么，这无间世界还带自动存档功能？

    死了之后还能复生？

    萧然想起了《仙剑奇侠传98柔情版》里经常出现的画面。

    一副殷红的水墨山水图，李逍遥趴在血泊之中，屏幕上两排大字：

    “胜败乃兵家常事也，大侠请重新来过吧。”

    越想越觉得无比扯淡，萧然起身又出了茅屋。

    沿着小溪来到那白猿打闹之处，碎石之上仍残留着自己的血污，清澈的湖水中更是躺着那防身铁剑。

    萧然俯身从水中捞起铁剑，正看着铁剑恍惚愣神，又听到远处的两三只白猿狂奔而来。

    “特么的，让不让人玩了！还来？”

    一句脏话响彻溪谷，既是愤怒吼骂也是绝望呐喊。

    但可惜这也是徒劳，那只距萧然数丈远的凶恶白猿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见势不妙，萧然拔腿便跑。

    可惜这溪水旁尽是绵软泥土，一脚踩入便陷了进去，使劲挣脱出这泥沼，结果没跨出两步萧然便又被白猿飞身扑倒。

    完了，躺平吧，我萧某已准备好受死了。

    重启吧，这短暂、无聊、郁闷、迷茫、荒谬无比的人生。

    此时的萧然，如同砧板上的咸鱼，已是放弃抵抗，躺在石头上静待这白猿取走自己性命。

    只是在心里默默祈求白猿这次出手再狠一些，最好是一击毙命，免得再受那苦痛煎熬之罪。

    再见了，我的世界！

    萧然已是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睁眼看那已是在自己身上的白猿。

    突然，数道白霜剑芒径直飞来，犹如流星过境划破天际。

    剑芒过处，皮厚rou糙的白猿毛发掉落，身上登时被划出条条血痕，接着便是血流如注。

    白猿惨痛嚎叫，又转身愤怒看向剑芒来处，萧然抖个机灵立即挣脱滚向一旁。又听到旁边树林悉悉作响，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少女手持长剑从林中飞身而出。

    这少女约摸十八九模样，左手握着白霜色的长剑，右手背在身后，身子前倾竟好像吊着威亚一般直挺在空中，无视牛顿定律，朝着萧然这里疾速飞来。

    这特么拍电影呢，《神雕侠侣》？

    萧然不由得紧盯着少女望去，双眼凝视之处，只见这少女：

    少女带着白霜色的面纱，目若秋水，虽是看不到面貌但想必也是仙女一般的颜值。头上梳着垂鬟分肖髻，束结肖尾垂于双肩上，结鬟处扎着三片桃白银饰。

    身着一套玉簪花神，粉色齐胸连衣裙娇而不艳，裙摆蓬起元气满满，rou橙色裙摆上布着冰片般的刺绣片，看起来灵动飘逸恍若蝶翼。

    离近之后再细看：

    身材细如游蛇，在空中像是微风拂过的柳枝一般柳婀娜，皮肤像漂浮在水面上的冰霜一般晶莹剔透。

    衣袖处伸出娇若芙蓉的纤纤玉手，裙摆间露着吹弹可破的温润小腿，脚踝处挂着一串串妃白银丝足链，软鞋上缀着一颗颗流云玉髓玛瑙。

    这绝代芳华的美少女看呆了萧然，已然忘却身旁还杵着三个暴躁非常的巨猿。

    少女轻盈落，五丈开外单脚踩着溪石，身形一动不动却生出三个幻影来，只见这些幻影分别执着烈火金轮、寒冰长剑、星怒神弓。

    随后，持剑幻影脱身而出，举剑便侧身朝着白猿刺去，剑尖瞬间飞出寒光凌厉的点点剑芒。

    这剑芒迅如闪电。

    白猿哪反应得过来，身上登时便被剑芒贯穿，露出数个汩汩冒血的碗口大窟窿。

    这神奇功夫也惊得萧然赶紧揉揉眼睛，然后把眼睛瞪得滚圆，紧盯着少女生怕漏了一帧一秒。

    猿群见势不妙，转头便拔腿狂奔四散逃去。

    少女收回幻影，纵身一跃跳到萧然身前，瞥了一眼这呆萌少年，自顾自地说道：

    “看来这白猿的设置对新手还是不太友好呀。”

    这一句语气清淡的话让萧然猛地一惊，挠挠头愣神向少女问道：

    “卧槽，你说的什么玩意？什么设置？什么新手？这是拍电影还是打怪升级呢？”

    面对萧然的连珠发问，少女并未答话。

    只是嬉笑了两声，少女转身踮起脚便要施展轻功御风飞走。

    落在这鬼地方，好不容易碰到个救命稻草，况且这稻草还是个绝世美女，怎能轻易放过。

    萧然反应迅速，爬起身来便朝着少女抬腿跨去，但不想却脚下一滑摔在了少女身下。

    这狗吃屎般地一摔甚是滑稽，少女将要腾空而起的身子又收了回来，捂着樱桃小嘴嘻嘻直笑。

    顾不得疼痛，身陷泥地里的萧然猛然出手，自己那满是泥污的手便抓住了毫无防备的少女，顺道给她的脚踝上抹了一圈黑色污泥。

    “你干嘛呀！怎么这么不要脸！”

    少女嗔怒，一边骂一边抬起左脚朝着萧然踩下，但抬出一半之后却又收了回来，似是这点小事搁不住拿掉这呆瓜的小命。

    萧然倒是耍起无赖，在泥地里起抓着少女脚踝的手也一点不松，尴尬地嘿嘿一笑问道：

    “美女，这什么地方？什么情况这是？你是？”

    他可不知道眼前少女在这无间世界里乃是入神的境界，离登圣更是仅差半毫，除了他梦里看到的那无间天宫瑶池旁的三位天尊，这少女在九霄之内几乎无人能敌。

    对于初出茅庐的萧然，少女压根不屑多说两句，哼笑一声随口说道：

    “这是无间世界呀，你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刚说完，少女只觉得脚踝处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竟有些怅然若失。

    看看手中长剑，少女又觉得自己对这赠剑之人有些莫名其妙地恶心。

    “这剑送你了。”

    脸色微微一沉，少女扔下手中长剑，左脚猛地一提便挣脱出了萧然的黑手。

    这看似轻轻地一抬脚，在萧然手里却是力大无比，只觉得虎口一阵酥麻，竟差点把整个人都从泥地里带了起来。

    少女转身轻轻一跃，瞬间离地两丈多高，随后在空中飘然飞去，只留下坐在泥地里的萧然望着少女的身影兀自发呆。

    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萧然看看直插入地的长剑，虽是陷入泥土但拔出来后却是不染片灰。

    水花溅在光滑无比的剑身，竟凝结成霜，未有一滴向下滑落。

    再看看溪水中沾满泥污的铁剑，不但锈迹斑斑而且剑刃处还开出好几个豁口。

    对比看来，这两把剑简直是神兵利器和新手短剑的差距。

    那确实，他可不知道这剑便是无间神兵之一芙霜剑。

    刚才被白猿这一顿吓，萧然虽是基本没出什么力，却也觉得浑身困乏又饥肠辘辘，便提着长剑顺着这溪水接着往前走去，看沿途能否找点吃的。

    走着走着他想起刚刚那少女的炫酷剑法，不由自主地拿着长剑开始胡乱比划，幻想着自己也能一剑飞芒出。

    这长剑造型虽是纤细轻薄，拿在手里却有十几斤重，随便挥舞两下便觉得手腕酸痛。

    萧然又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手中长剑，只见这剑的剑刃薄如片纸、透似冰霜，剑柄处刻着“芙霜”二字，又镶有两颗淡粉色宝石。

    正可谓：“寸宽剑刃薄如蝉翼，三尺剑身白霜露寒”。

    难道这少女叫“芙霜”？

    一上来就赠我随身佩剑，很大方哟，一定是这无间世界里的大神角色。

    嘿嘿笑了两声，萧然用这芙霜剑劈向溪边岩石，只感觉剑刃从黑色岩石中划过不费一点力气，剑刃过后岩石又无半点痕迹。

    用脚轻轻一踢，那岩石竟瞬间裂为两半，而那剑刃切过之处则是工工整整如镜面般平滑。

    又耍了几下，也没有见剑芒飞出，萧然倒有些扫兴。

    他却不知这芙霜剑能将持剑者的剑气放大数倍然后聚为威力极强的芙霜剑芒，只不过萧然半点真气都没有，更遑论使出那剑气了。

    不过比起这芙霜剑，刚那无名少女的美貌和身姿更能让萧然念念不忘。

    尤其是这美若天仙的人间尤物，虽然有些傲娇，但武功高强说话又嗲，真是无比可爱。

    再说，她不但是萧然醒来后见得第一个活人，而且刚刚还救了他一命。

    但对于这救命之恩，恐怕萧然并不想涌泉相报，而是满脑子只求能以身相许。

    这神秘的芙霜少女究竟是何来历，这无间世界又是什么地方？

    萧然想不明白，也不想费脑筋去想这毫无头绪的问题，只是这蓝天白云、清溪密林，以及脑中那少女的身影，让他不自觉地哼唱了起来：

    “九霄云上芙霜神，万年修身脱凡尘；不羡鸳鸯不羡仙，只想御剑寻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