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一名丐帮长老见几名女弟子和张锡风先后脱身，疾声呼道：“快，快摆坚壁打狗阵！” 一声令下，立马有八九名八袋弟子应声而出，各带着十多名帮众排成一列，每个人都手臂相挽，八九个人组成一行，结成了一堵坚壁铁墙，发一声喊，一起低着头向张锡风等七人猛冲过去。 成群结队的丐帮弟子纷纷涌入阵中，这“坚壁”更是一堵接着一堵，终至成了一座由两百余人组成的庞大坚阵。慢慢压了上来，带着腾腾的杀气，简直要将张锡风和风雪等女都生吞活剥了。 张锡风见群丐眼中个个都迸射着火星，更显得面目狰狞，饶是他武功高强，也未免有些肝颤，斜眼看了看身旁的风花雪月们，只见六位美人个个吓得脸色煞白，显然都很是害怕。 张锡风倒吸一口凉气，心道：“你们这些臭叫花好生不知道进退，不仅逼了我，还威逼我心爱的小心肝们，可就休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他情急之下，便要先发制人。于是催动内力，当先劈出一记“惊涛骇浪”来，雄浑的掌力重重击在一丐的身上，发出震天般的巨响！ 重击之下，那丐竟然毫发无损，神色自若地挽着弟兄们的双臂，嘴中念念有词，向前踏上了几步，逼得越来越近。 张锡风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方才那掌他用上了十分的内劲，威力大得出奇，就算是郭靖或黄药师托大硬受此招，也免不了会被打得重伤吐血，方才那丐却毫发无损，实是匪夷所思！ 张锡风并不知道，这坚壁打狗阵法历经丐帮历代帮主的改良，精妙奥义，坚不可摧，一旦运转开来，数十、数百名丐帮弟子手挽着手一起向前冲锋，百十号人的血脉相连，气息相通，任你武功再高，也会被人墙硬生生的挤死。 张锡风一掌打出，等于两百多人同时分担承受他的掌力，掌力虽然威猛绝伦，有着千斤的力道，但分摊到每个人的身上，也就只十多斤，这点力道显然是伤不了人的。 张锡风一击无效，气势便沮了，惶急之下，带着六名女弟子连连后退，被这丐帮坚壁大阵渐渐逼入了死角。 他眼见群丐慢慢缩小着包围圈，心知敌人马上就要将自己和心爱的女弟子挤成rou酱，不禁叹了口气，将双手垂了下来。 突然，张锡风身形微晃，一把抓过风儿，在她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施出掷象之功，奋力将她丢了出去。 风儿一个不提防，嗖嗖飞在空中，只觉耳旁风声作响，身下群丐们狰狞的面目依稀可辨，待她稳稳地落在地上时，已身在距张锡风五十余步的阵外。紧接着，张锡风又连连发招，将雪儿等女弟子也一个个掷出了阵外。 风花雪月婕妤六名美女站在圈外，眼中淌着泪水，高声叫着“少主”，欲待回去救援，却见群丐已将张锡风围得水泄不通，此刻已是救之不及。几个人眼中垂着泪，神色茫然地站在那里。 有几名乞丐见到女弟子脱逃，想要上前去追堵，一个长老拦住了他们，叫道：“区区女流暂且留着不打紧，先诛灭巨jian才是正经！” 群丐齐声发出了几声呐喊，这喊声直冲云霄，丐帮弟子将手臂紧紧相挽着，继续缩小着包围圈，立意要将张锡风活活挤死。 张锡风眼见群丐越逼越近，自知难以幸免，苦笑了几声，拔出了腰间的玄铁细剑来，他不堪活活受辱，想要自刭解脱，死个痛快。 风花雪月远远地瞧见张锡风拔剑挥向颈项，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脸色苍白，泪如雨下，急声叫道：“少主哥哥，千万别干傻事，您若是死了，我们也不会活的，立刻下来陪您！” 听着几个姑娘的话，张锡风呆住了，架在脖子上的剑锋再也递不下去，一时不知道怎生是好。 只听嗤嗤声响，有细物破空。 一粒细石转瞬便至，正撞在张锡风的剑柄上，力道当真是强劲之极，威猛无双！竟比铁胎硬弓打出的弹子还要强上数十倍，张锡风一个拿捏不住，细剑“咣当”一声坠在地上。 张锡风俯身去拾细剑，将剑锋轻轻挥出，内力灌注到剑身，竟在剑尖生出一道青芒来，在离他最近的那名丐帮八袋弟子的脸颊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周边的丐帮弟子均感到了剑气的凌厉，均不敢招架，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 张锡风猛然醒悟过来，大笑数声，喝道：“臭叫花子，你们的阵法可以分担化解我的掌力，但总不至于能分担我的剑招吧！任你们这些臭叫花手挽得再紧，老子的剑就这样劈过去，也会留下一个碗大的疤！” 此时，张锡风已有了破阵的良策，他唯恐风花雪月婕妤先行自尽殉情，连忙扯开嗓子大声喊道：“风儿，雪儿，好妹子们，不要为我担心，这群叫花子的武功稀松平常得紧！你们少主对付得了，你们好好瞧瞧热闹便是了！” 话音刚落，张锡风便大喝一声，将手中的三尺玄铁细剑高高擎起，直截了当朝着丐帮弟子紧紧相挽的胳膊斩去！ 这些丐帮弟子们虽然义无反顾的英勇赴死，见到剑锋斩来，却仍是条件反射般的松开了手。 张锡风哈哈大笑，飞身向前，持着玄铁细剑，埋头一阵佯攻虚斩，只见那柄三尺水左右纷飞，上下纵横，专攻人的手臂，丐帮弟子被打的慌乱不已，人仰马翻，纷纷松开相互握着的手，四散而逃，此时阵型已是大乱。 张锡风仰天一笑，还剑入鞘，催动内力，双掌连连推出，又是一阵狂轰乱打，直将这群乞丐打得哭爹喊娘，头破血流。 此时风雪诸女均安然无恙，故而张锡风看在黄药师和郭靖黄蓉的面上，下手时尚注意了分寸，并未痛下杀手。 丐帮弟子在张锡风神妙掌法的攻击下，已近乎于鱼烂崩溃，肮脏的乞丐们到处乱窜躲避，自相践踏，已是溃不成军。 张锡风懒得在垃圾堆中与叫花子们继续纠缠，寻了个间隙，从臭气熏天的叫花群中抢出，奔到香气扑鼻的女弟子中间。 他美人在侧，顿觉神情气爽，不禁深深吸了几口气，笑道：“回到你们中间的感觉真好，连这空气也是甜的呢！” 风花雪月婕妤六个人却一齐嗔道：“少主哥哥，您方才做的不好！请您想一想，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几个还能活吗？” 这桥段郭靖黄蓉几十年前演绎过，一样的丐帮，一样的不明事理。 张锡风望着这六张美幻绝伦的脸庞，欣赏着她们阿娜多姿，凹凸有致的体态，嗅着少女淡淡的如兰幽香，心情真是好到了极点。 他突然想起，若方才没有人用细石击落自己手中的剑，现在真不知道会怎样了！细石的劲力大得惊人，远胜自己，还能是谁呢？！ 于是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大雄宝殿的顶上行了个大礼，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哈哈哈哈！”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殿顶响起，青衫晃动处，一名须发全白，飘然似仙的老者从空而降，稳稳的落在地上。 耶律齐见到此人，哎呀一声，也立时跪倒在地，拜道：“孙婿耶律齐给外公磕头！” 风花雪月等六名女弟子，也跟着跪倒在张锡风身后。 这青衫老人正是名扬天下的新老五绝之一，桃花岛岛主东邪黄药师。 黄药师此时已年逾百龄，但依旧是精神矍铄，身体硬朗，就像一个翩然的活神仙。 他笑吟吟地搀起张锡风和他的女弟子。袍袖轻挥，一股力道激出，又将耶律齐也扶了起来。 “齐儿，你们真是不长进，你不带着这些臭叫花去杀鞑子，却总是和老夫的关门弟子过不去，这回若锡风不是看在老夫的面上，你们这些人哪还有命在？”黄药师神色严峻地责备着耶律齐。 耶律齐张嘴欲辩白几句，被黄药师挥手止住了。 黄药师道：“你们两边的恩怨老夫都一清二楚，从头至尾都是你们丐帮无理。齐儿，你可要长点心呀！” 原来，黄药师与外孙女婿耶律齐约定在兜率寺见面，有军国要事相商。 黄药师年老觉少，一大早便提前赶到了目的地，见此时天色尚早，他懒得跟那些丐帮弟子多啰嗦，便就藏身在大雄宝殿的顶上，悠闲地闭目养神。 突然，他猛然见到几个丐帮弟子绑了美丽的姑娘来到寺内，不禁有些纳闷，再一看，那些美丽的姑娘竟然是与他关门弟子张锡风形影不离的女弟子们，吓了一跳。当时他已知丐帮与张锡风的旧怨还没有解除，便萌生了替双方排解纷争的想法。 黄药师藏身在屋顶，看见张锡风急吼吼地赶上门来，要救心爱的女弟子，还为了她们都安全而折节下跪，更显得痴情而无拘小节，他心有戚戚焉，顿生了回护之心。于是他先发银针救下张锡风的女弟子，后来又发出石子击落了张锡风用来自刭的玄铁细剑。 黄药师知道丐帮和张锡风的芥蒂已深，难以自行化解，索性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原委都对耶律齐说了。依他乖僻的性格，本不适合替他人调解纷争的，但此时冲突的双方一方是他选中的关门弟子，另一方是女儿和外孙女婿主持的丐帮，他不得不拼着老脸，尽力而为。 听了黄药师的话，耶律齐惊得汗流浃背，如梦初醒，睁大了双眼，朝着张锡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颤声道：“张少侠，耶律齐管教无方，致使丐帮弟子屡次无理冒犯，还望少侠恕罪！” 黄药师在一旁笑道：“什么少侠老侠的，叫张叔叔，他是我的关门弟子，须是你的长辈！”耶律齐神情尴尬，不敢违外公之意，只得道：“是是，叔叔，还望张叔叔恕罪。” 此时耶律齐已年近五旬，张锡风却只是二十五六岁正当年，见耶律齐屈尊叫了自己一声叔叔，这如何敢当，当下笑道：“耶律帮主，休要如此相称，锡风年齿甚幼，实是担受不起。在贵帮的事情上，锡风也有对不住的地方，还望帮主大人大量，包容海涵。” 耶律齐也是一个侠义大度之人，长期追随岳父岳母义守襄阳，军务倥偬，无暇顾及丐帮内部事务，各路丐帮暂由几个长老高度自治，因而有些良莠不齐。这次他有事北上，时隔几十年重返幽蓟之地，一来中都便听到北路长老投诉张锡风的罪行，说他多次欺侮丐帮，一连杀害陈长老、余天焕等多名丐帮弟子，不由大怒，便摆下了坚壁大阵，要来会一会无法无天的张锡风。 耶律齐曾在襄阳城中目睹过张锡风和女弟子的风采，自然不忍加害那几个小娇娇，严令妥善保护。否则以风儿等人的国色天香，落入那些如狼似虎，没有老婆的丐帮弟子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黄药师见事情告一段落了，便说起自己的要事来，问道：“齐儿，我交给你的事，都办妥了吗？”耶律齐道：“回外公大人，孙儿已经寻人访得了海河的水文资料，还亲自下河勘验过几回，夏汛时节，周围的百川皆归于海河，河宽水深，完全可以仗舟楫，行大船。” 黄药师抚掌笑道：“好！待时日一到，老夫当率领天下的义士，泛舟蹈海，由水路而上，直入幽境，以解襄樊之围！” 张锡风知道，这燕京城蜿然如带，回环缭绕，形势雄杰。东控辽东，西连三晋，北负燕山，南临河朔，最为雄奇，城池极为坚固。在历朝历代的战争中，无论是面对从北、从南、从西而来的敌人，都是易守难攻。当年的太宗皇帝，欲收复燕云十六州，一连发动了几次北伐，都折戟在燕京的坚城之下。但自从进入近代以后，燕京城面对了新方向上来的敌人，之前的坚壁突然荡然无存，变得脆弱可击，危若累卵。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的舰队直接开进渤海湾，从塘沽登陆，一旦攻下津门，燕京城便无险可守，不战自溃。海路方向从此成为燕京防务的最大弱点。 从水路北上，浮海万里，直捣黄龙，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未尝不是一种绝妙的战法。 张锡风一边叹服着黄药师的前瞻眼光，一方面却有些担心，这个过于超前的构想，很难能得到颛臾守旧的南宋小朝廷的大力支持。 黄药师和耶律齐说了一会军务，又话题一转，询问起郭靖黄蓉一家的近况来，眼里充满了关切之情。张锡风觉得自己不方便在这里听别人的墙角，便向黄药师施了个师徒大礼，道：“师父，若是没有别的事，弟子便先行告退了。” 黄药师呵呵一笑，道：“锡风，咱们不讲那么多礼数，你若有事，先走无妨。为师还要在这里和齐儿说会话。” 张锡风没有见到朱志华的身影，便开口相询：“耶律帮主，我那朱家的小弟弟呢？快快把他也放开，我好带他一起下山。” “小弟弟？哪来的小弟弟啊！”耶律齐很奇怪，“我们根本就没见过你家还有一个小弟弟啊。你们见过没有？” 耶律齐有点不放心，又向身边的下属询问，丐帮弟子均回答说没有在张锡风的宅中见到过什么小男孩。 风儿笑了，柔声道：“哥哥，志华没事的。当时风儿见一群丐帮弟子闯进咱们的院子，知道他们来者不善，便安排志华从后院去了刘大娘家。”张锡风听说是风儿提前安置好了朱志华，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于是张锡风携着风花雪月和婕妤，拜别了师父，七个人一起离开兜率寺，下山而去。 下山路上，美丽的女弟子们叽叽咯咯的，一个个眉开眼笑，交头接耳的感激着少主的救命之恩。张锡风听着这些莺歌燕语和赞美之词，心中甜得有如泡在了蜜罐子里，连魂都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猛然却听风儿出言相责：“好哥哥，这事情是您做的不对！” 这句话有如一瓢冷水，兜头浇灭了张锡风的狂喜，他连忙作揖，满脸惶急地问道：“好风儿，我又有什么地方做错，惹你生气了？” 风儿抿嘴一笑，正色道：“好哥哥，方才你跟那些臭乞丐打交道时，为什么说跪就跪下了？须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轻易跪不得啊！”说完，扑哧笑道：“好啦，我的好哥哥，风儿是逗您玩的，您为了救咱们几个姐妹不计个人的荣辱，咱们的心中都是感激不尽呢！” 张锡风红着脸道：“说真的，当我见他们把剑架在你们脖子上的时候，简直吓得心就要蹦出来了，如果他们肯放你们，别说要我跪地相求了，便是叫我学狗叫，叫他们一百声祖爷爷，我也心甘情愿呢！” 六名女弟子哄然一笑，均觉这回少主哥哥虽然话说得甚是鄙陋，却也是爱由心发，真情流露，不禁都颇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