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结束与开始
三个身影坐在座椅上。 坐在其中一张椅子的身影，身披边缘绣有紫金色装饰，相当豪华的黑色学士袍。衣领部分看来有些过度装饰，不过反而觉得十分相衬。 只是显露在外的头部，却是没有任何皮rou的骷髅头。大大的空洞眼窝闪烁赤黑光芒，脑袋后面散发有如光环的黑色光芒。 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的也不是人类，只是一团黏稠的黑色物体。有如焦油的表面不停蠕动，没有一刻保持相同的模样。 最后一张椅子上则是一位高大的骑士，骑士穿着全套的银白盔甲及内锁子甲，他挺直着背脊，胸口的护甲上烙着金色玫瑰徽记。盔甲其余的地方则有无数血管一般分布着的华美纹路，纹路上金色和血色交织，隐隐有着光辉闪烁。 骷髅是死之支配者。魔法吟唱者为了学习终极魔法而化身的不死者之中，最高阶的存在。 漆黑物体则是古代漆黑黏体，是史莱姆当中拥有最强酸蚀能力的一族。 骑士是吸血鬼神祖，吸血鬼中最为恐怖的存在。吸血鬼虽然是异形类，但是玩家也可以通过一些方法使外貌变得与人类无异。 这三类怪物有时会出现在一些副本中担任守关的强大BOOS，他们不仅个体实力强悍，各自还统御着大量手下，是令人畏惧的存在。 世界BOOS级的死之支配者和吸血鬼神祖更加可怕，他们不但个体实力相较普通BOOS更为强悍，而且军团规模更大。 在成建制的精锐死亡骑士（或吸血鬼）和大量分工明确的骷髅法师（或吸血鬼魔法呤唱者）面前，单个公会根本无法抗衡，只有复数强大的公会联合才有可能取胜。 不过坐在椅子上的显然不是BOOS，而是人类玩家。 …… 这里是安兹·乌尔·恭【AinzOoalGown】的基地––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 安兹·乌尔·恭在巅峰时期时位居公会排行榜第九。 不过在大量成员离开后，安兹·乌尔·恭的情况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公会排名一降再降。 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原本是一个野外魔窟，异形类公会【安兹·乌尔·恭】占据这里之后，将这座六层的魔窟改造成了十层各有特色的综合性要塞： 地下一至三层——坟墓。含有大量机关和不死者。 地下四层——地底湖。 地下五层——冰河。纳萨力克的冰冻监狱在此。 地下六层——森林。森林中有大量野生魔物，其中不乏极强的存在，森林外的空地为巨大竞技场， 地下七层——岩浆。有大量的恶魔性魔物。 地下八层——荒原。 地下九层——皇家套房。至尊及女仆的住处，是非战斗区域。 地下十层——王座之间。纳萨力克的心脏部位。 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过去曾经遭到YGGDRASIL开服以来最大规模讨伐，共八个公会联军和其他相关公会、佣兵NPC等合计1500人，最后有1200人攻入第八层，安兹·乌尔·恭公会全体成员以及第八层守护者与入侵者展开激战，结果以入侵者全灭收场，在此一役，安兹·乌尔·恭收缴了数个世界级道具，一时声名大噪，留下了一个辉煌的传说。 这还一度引起失败玩家们的大规模抗议，认为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有些部分改装非法。 …… “真的很想继续陪你们的，但是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明天还有非常多的工作必须要完成。所以，有机会再见吧。” “再见。” 雷蒙和莫莫伽齐声回答。 随着漆黑黏体的消失，莫莫伽的心里像是缺失了什么一般。 两人没有再说话。 有些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黑洛黑洛桑还是走了，现在，只剩我和你了。” 【死之支配者OVERLORD】––莫莫伽对坐在身旁的【吸血鬼神祖VAMPIRELORD】––雷蒙说道。 “公会里能够留到最后的只有我们。” 雷蒙回应。 莫莫伽默然半晌，说道： “这里可是有着大家美好回忆的纳萨力克！大家就居然就那么轻易地抛弃了……” 说着，莫莫伽用力捶打桌子，桌子发出一声巨响，然后一个提示框浮现，其上显示着“-0”。 对于幼年就失去双亲的莫莫伽来说，安兹·乌尔·恭就是家一般的存在，每个成员都是他的家人。 对于他们抛弃公会的行为，莫莫伽感到十分悲痛。 雷蒙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不，莫莫伽桑，他们没有抛弃公会，你难道忘了我们公会的加入条件？” 安兹乌尔恭公会有两个加入条件有： 一，玩家必须是异形种。 二，玩家必须为社会人士。 也就是说大家都有着自己的生活。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这两者间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选择现实世界，并没有错。 “唉，的确是这样……呐，虽然听起来有些烦，但遇见你真是我的幸运，我为有你这样的朋友感到高兴，雷蒙桑。” “这也是我想说的话，莫莫伽桑。” 两人发出欢快的笑声，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更为大厅增添了一丝凄凉。 “和大家一起冒险的日子真的是令人难忘，现在，我打算告诉你一件关于我的事。” 察觉到雷蒙话中的凝重，莫莫伽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来。 “你说吧，我在听。” “我的生命，已如即将落下的夕阳。” 莫莫伽的骷髅头上浮现一个惊讶的表情，表现出他的震惊。 “怎、怎么会这样……” “十六岁那年，我因为某些原因染上了不治之症。自此，我便失去了自由移动的能力，只能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死亡降临。直到我来到了YGGDRASIL，在YGGDRASIL里，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奔跑，甚至飞翔。我认识了公会的大家。我短暂且灰暗的人生终于有了色彩，但是身体近况已经是越来越差，时间已经不多了……” 莫莫伽沉默地听着雷蒙讲述自己的人生，没有说一句话。 “如果没有意外……这应该就是我最后一次上线了。” 雷蒙说完，他抬起右手，指向墙壁，那里装饰着一把法杖。 模仿赫尔默斯权杖的那根法杖缠绕着七条蛇。痛苦挣扎的蛇口中，各自衔着不同颜色的宝石。 每一颗璀璨的宝石都是神器级的宝物，七颗集齐后的威力绝非七颗相加那么简单。 法杖握柄材质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散发蓝色光芒。 【安兹·乌尔·恭之杖TheStaffofAinzooalgown】 正是各个公会只能拥有一件的公会武器，也可以说是安兹·乌尔·恭的象征。 只要公会武器遭到破坏，就代表公会瓦解。 所以即使这根法杖是为了公会长莫莫伽量身打造，莫莫伽却连一次也没有拿过，只把它装饰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个理由。 “你是公会会长，只有你有资格持有公会武器，带上它，我们去王座迎接最后的时刻吧。” 为了打造公会武器，大家每天同心协力忆起冒险。 当时大家分组比赛收集材料，对于要让武器呈现什么外观也起了不少争执，慢慢整合大家的意见之后，一点一滴打造而成。 那段时间也是安兹·乌尔·恭最鼎盛、最光辉的时刻。 有人辛苦工作之后还是拖着疲惫的身体上线，也有人玩到没有照顾家庭而与妻子吵架，甚至有人笑着表示请了特休上线。现在回想起，觉得他们还真是乱来。 有时候光是闲聊就过了一整天。大家时而说些无聊的蠢事炒热气氛；时而筹备冒险的计划；时而忆起寻宝；也曾经向敌对公会的根据地发动奇袭，攻陷对方的城堡；还曾经遭到号称世界级敌人的最强隐藏头目怪物袭击，公会差点就此毁灭；也找到许多未曾发现的资源；为了抵御入侵者在根据地设置各种魔物，解决入侵的玩家。 可是现在四十二把椅子上仅剩下了最后的两人而已。 莫莫伽没有多说什么，将手伸向法杖。 莫莫伽将安兹·乌尔·恭之杖握在手上的瞬间，法杖发出摇曳的赤黑色光芒。 光芒有时候会出现像是人脸的痛苦表情，然后崩落、消失。逼真的表现好像可以听到痛苦的哀嚎。 “……这个设计实在是过于细致了。” 制作出来之后不曾拿过的最高阶法杖，终于在YGGDRASIL的营运迎向终点的同时，握在原本的主人手上。 莫莫伽看着属性急速上升的同时，喜悦之余也感到非常落寞。 两人来到王座之间。在这个大量使用金银色调的王座之间里，有个十几阶的楼梯，最上方是以巨大水晶切割而成，椅背高可参天的巨大王座。 背后的墙上挂着有公会标志的红色巨大旗帜。 莫莫伽坐上王座，雷蒙站在飞鼠右侧。莫莫伽目光看向另一旁的女性NPC。 那是一名身穿纯白礼服的美丽女性，面露浅浅微笑的脸庞有如女神。与礼服相反的一头黑发充满光泽，长及腰际。 虽然散发金色光芒的虹膜与直立的椭圆瞳孔有些异常，不过除此之外可说是无可挑剔的绝世美女。 只是在她的头侧长出两根有如山羊的卷曲犄角。 不仅如此，在她的腰际还可以看到黑色的天使翅膀。 可能是因为犄角的阴影，女神一般的微笑看起来也像隐藏内心的面具。 脖子戴着一条发出金色光芒，有如蜘蛛网的项链，一直从肩膀覆盖到胸口。 纤细的手上有着发出丝绸光泽的手套，手拿像是短杖的奇怪武器。 在长约四十五公分的短杖前端，有个黑色圆球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这正是纳萨力克大坟墓的守护者总管——雅儿贝德。拥有NPC中最强的防御力。 安兹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知道这里有世界级道具，不过同时有两个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翠玉录桑的意志。” 在YGGDRASIL当中，总数只有两百个的终极道具，就是世界级道具。 世界级道具拥有独一无二的能力，有些破坏平衡的道具甚至能够要求官方更改游戏系统。 当然并非所有世界级道具都有这种疯狂的能力。 即使如此，只要玩家拥有一个世界级道具，在YGGDRASIL的知名度便会窜升到最高的地步。 安兹·乌尔·恭拥有十数个世界级道具，雷蒙就持有其中三分之一的数量。 拥有世界级道具第二多的公会也不过持有三件。 “翠玉录桑，”根据莫莫咖对翠玉录的了解，他有可能做出这种事，“应该是他——雷蒙桑，我们一起来看看她的设定吧。” 雷蒙点头同意。 于是，莫莫伽点开了雅儿贝德的设定面板。 密密麻麻的文字有如洪水般充满两人的视野，简直就像史诗级巨作。 翠玉录桑不愧是公会里的设定狂人…… 两人心中顿时浮现出同样的想法。 由于时间有限，莫莫伽便一口气划到最底端，看到最后一句话，两人的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上面写着:并且还是一个荡.女彐。 看着雅儿贝德那犹如女神一般的完美姿容。雷蒙和莫莫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没看错，就是那个词，就是有着那个含义的词。 这是……反差萌？翠玉录桑以前很执着这个来着…… 雷蒙和飞鼠对视一眼，两人在无声的交流中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 莫莫伽点了点头，当即凭着公会武器的权限，迅速地将末句删除。 完美。 莫莫伽又想了一下，望着雅儿贝德设定的空白处。 再填上一些内容比较好吧…… 雷蒙见莫莫咖完成了设定的删除，离开了王座侧近，坐上了下方的阶梯，又拿出了一张信纸，认真阅读起来。 看来他暂时不会过来了。 雷蒙拿着信纸的手似乎有些发抖，但莫莫咖没有注意到。 他的注意了都集中到了别的方面。 天赐良机！ 莫莫伽虽然有些担心雷蒙回过头来会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但只要速度够快，应该就没问题吧。 想到这里，莫莫咖使用公会武器权限，在空白处飞快输入文字。 那是短短的一句：如今深爱着莫莫伽。 接着，面板被迅速关闭。 雷蒙依旧有些呆滞地望着信纸。 很好，他没有注意到。 “哇啊，真不好意思。” 莫莫伽伸手掩面，刚刚像是在设定自己的理想女友。 但是，很快莫莫伽就安静了下来，略微叹了一口气。 做这样的事的确让人感到羞耻，不过游戏即将结束。这种情绪很快就会随着虚拟世界的结束而消失吧。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虚拟世界结束，面对现实世界的每一天。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人无法活在虚拟世界，所以大家才会一一离去。 雷蒙看完信纸后，重新返回了莫莫咖身边。 莫莫伽又叹了一口气。 明天四点就要去工作，服务器关闭之后必须马上上床睡觉，才不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 23：59：35，36、37…… 莫莫伽和雷蒙随着时钟念出秒数。 23：59：48，49、50…… 莫莫伽闭上了眼睛，雷蒙则是静静看着，似乎是想将这最后的画面印入脑海。 23：59：58，59…… 两人随着时钟念完剩下的秒数。 等待幻想世界的落幕…… 等待强制登出…… 00：00：00……1、2、3…… “……嗯？” 莫莫伽睁开眼睛，看向雷蒙。 雷蒙缓缓抬起右手。 全金属的护手反射出耀眼光辉，雷蒙惊讶于眼前画面的细腻，他几乎能看清楚护手的每一个细节，如此精细，这是游戏中绝对无法实现的。 接着，一个想法在心中冒出。 “这……这不是我的手！” 咚！ 一道重锤击鼓般的巨响从雷蒙胸腔处传出，整个空间震动都了一下。 仿佛是以这个声音为信号，雷蒙身体内的血液瞬间沸腾，开始流动。 雷蒙略微吃惊。 但胸腔处只传出了这一声声响，随即就沉寂下去，再无声息。 血液流动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错觉？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心脏部位，心脏没有跳动。 稍稍整理思路，无数咒语映入脑海。 “这是，”这种……这种感觉多少年没有过了，“简直是新生！” 接着雷蒙活动起四肢，金属铠甲发出咔嚓咔嚓的金属摩擦声。 “雷蒙桑，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