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姐弟
无量山最后一只公鸡在前几日被熬了汤，但苏白还是在天未亮时便醒来，先发了会呆，又打开窗瞧了瞧对面那间安静的小屋，这才利索的起床洗漱。 昨晚大概是这几日睡得最踏实的一夜，虽然喂jiejie喝汤折腾了许久，但她终究还是痊愈了。只是脑袋有些不清醒，按她的话来说...大抵是失了魂吧。 也不知jiejie如何懂得这么多的新鲜字眼，一会儿说失忆，一会说推弟，不过也没什么关系，这几日多喝点汤便好了。 苏白嘴角噙着笑，往炉灶里加了几根柴火之后，便取了剑来到练武场。 东边已泛起一丝红色，微风伴随着山里的湿气轻轻拂在脸上，并没有多冷，反而让人更觉神清气爽。 于是，剑光也洒满了此间。 长剑斜指而下，随着脚步腾转挪移，剑身也于身侧不断舞动，时而直刺击出，时而捞云揽月，随着步伐加快，剑光也愈发凌厉，虽只在身侧不过四尺，但若有数名敌人环伺左右，即使对方一拥而上，这样的剑招也足以应变。 一套剑招使完，苏白脸上已有些汗水，但他未作停歇，反而持剑围着练武场不断奔跑，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仿佛经过精心测算，而每一步落下，也必有一剑刺出...若有人于空中俯视，便能发现他仿佛置身于八卦罗盘之中，那一剑剑将罗盘中央刺得千疮百孔。 体力终于耗尽，苏白深吸一口气，身形晃动，却没有回到场边，而是猛然跃起，剑势与少年身姿化作一体，宛若银河倾泻，剑光闪烁，剑尖狠狠戳在砖土之上，直到此时，少年也并未落地，就这样倒挂悬空，伫立许久。 新月剑法，八卦十三式，长空击... 本是最寻常不过的剑术，却在刹那变得夺人心魄，哪怕浸yin剑道多年的大师在此，也不敢说比少年更懂这些剑法。 可苏白却有些失落，待身子折回地面时，双腿也已开始微微颤动。 他十岁开始习剑，虽没有师傅教导，可凭着与身俱来的悟性，苏三拳丢在犄角旮旯的几本剑法秘籍早已被他完全掌握，甚至自创几招也不算难事。 可习武一事最忌闭门造车，他无法结识更厉害的高手，也无法见识更厉害的剑术，练来练去都是其他门派不屑一顾的武功，而在传说中，那些七大派的天之骄子一剑便可敌千军万马，自己却可能在无量城都排不上名堂，这就是功法的差距。 或者，亦有可能是灵力的差距。 因为他没有灵力。 燕朝五洲，无论其风土人情如何、武者能力各有不同，但只要立志习武，几乎从三岁便开始修习灵力、打磨身体，哪怕资质再差，十岁即可“入微”，二十岁就能“洗尘”，接着便是“远游”、“神藏”、“宗师”... 人力有限，而灵力无穷，唯有灵力突破，武者才能达到新的境界。 所以即使苏白的rou身再强横，剑招再华丽，捅在入微境的武者身上，或许连皮毛都伤不了。 更简单点说，他连十岁的孩童都可能打不过... “灵力...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苏白喃喃自语，眼角余光却瞥到有人影晃动，再抬头时，只见jiejie正扶着墙慢慢往这儿走着，虽气色不好，却依然美得令人心折。 “天这么冷，jiejie怎么不在屋里休息？” 苏白连忙上前去扶，却被女孩用小手使劲拍开：“一大早就听见你嘿嘿哈哈的，让人怎么睡？” 苏白很无辜：“可以前都是这样的...” 女孩比他更无辜：“我饿了...” “......” 苏白有点跟不上她的节奏，但还是老老实实去煮了两碗面，两人就坐在练武场旁的台阶上呲溜呲溜的吃了起来。 “jiejie你原来都不允许我这样吃饭的...” “哦，那你进去吃？” “...jiejie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我警告你啊，再给我喝那黑不拉几的水，我就DISS你。” “滴死？” “哎...” 女孩长叹一口气，一边用筷子戳着面碗里的荷包蛋，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jiejie我失忆了，什么都想不来了，别问东问西的，你就凑活着和我过吧。” 苏白皱眉疑惑道：“可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啊？” “是啊，苏沫嘛，而且我连相貌都没变呢...”苏沫小声嘀咕一句，然后认认真真的说道：“我不仅记得我的名字，我还知道你叫苏白，你知道为什么吗？” 苏白一愣：“是啊，为什么呢？” “傻瓜，因为即使我忘记了全世界，也唯独不会忘记你啊。” jiejie说句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恰好朝阳升起，于她眸中折射出奇异的光彩，虽习惯了她的美丽，可此时此刻，这张俏脸却让苏白倍感温暖 他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结果迎来的却是苏沫一记白眼：“熟归熟，别趁机吃我豆腐哦。” 这次苏白倒是听懂了，也真的觉得自己有些冒犯。 这些日子照顾jiejie已成习惯，所以行为举止常拿她当病人看待，的确是有些...额... 他心思还未落下，就见jiejie一言不合搂着自己的肩膀，语气甚是轻佻：“刚才看你练了一会就停了，小子不够持久嘛~” 苏白莫名觉得jiejie此刻神情说不出来的怪异，似乎...有点猥琐？ 还不待他回答，苏沫又努了努嘴：“说说现在的情况吧，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的事情？” “那倒不急，反正这又不是什么退婚、废柴之类的开局...说些门派的事情呗。” “唔...”苏白左右望了望，很坦白的说道：“你不提这事，我都快忘记咱们有个门派了...” 苏沫顿时急了：“那怎么行，我还指望这个门派成为天下第一，然后向系统许愿呢！” “jiejie你该喝药了吧？” “......” “也对，你什么都什么想不起来了...”苏白叹了口气，声音也渐渐低沉：“世间有五洲，光是咱们东洲就有大大小小上千个门派，其中又分上下三品，仅是三品宗门的内门弟子便不下百名，而一品宗门之上还有超然存在的七大宗门，其中弟子更以千记...” 说到这里，苏白无奈的摊手：“如今无量派就你我二人，jiejie你还不通武艺，我们连三品宗门的册封大典都无法参与，又何谈天下第一...” 苏沫愣了半响，期期艾艾道：“可是做人总要有梦想嘛，没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话虽如此...” “弟弟~~”女孩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温柔，好看的眸子里渐渐泛起雾气：“帮我把门派开起来好不好，功法秘籍交给我，你只要同意帮我就行。” “你？功法秘籍？” “你不相信我？” “信...吧...？” 苏白悄悄撇了撇嘴，又问道：“就算你有功法，弟子呢？咱们可没钱养那么多人。” “没钱可以赚嘛，再说实在招不到人的话...”苏沫上下打量着少年，瞳里似乎冒着绿光：“我们就自己生呗~” “......” “帮帮我吧，不然...我可是会死啊...” “我...” 苏白觉得jiejie可能又该喝药了，可当他对上她的目光时，那期待与无助却让他心中一软，只好顺从答道：“好吧。” “掌门让我当？” “嗯。” “耶，任务完成！” “......” 就在苏白寻思家里的符纸还剩多少的时候，便看见jiejie拿着她自己的面碗往这儿凑了凑。 “你身为江湖儿女，怎么吃的这么少呢，来来来，多吃点。” “......” 苏白被她一副招待客人的模样逗笑了，但还是把碗推了回去：“我煮面时已经吃了一些，你大病初愈还是多吃些比较好。” “你居然偷吃！”苏沫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却忽然愣住，看了看自己的碗，又看了看苏白的，“你的碗里怎么没鸡蛋？” “吃过了。” “是吗...” 苏沫难得安静下来，悄悄瞧着他消瘦的侧脸，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有亲人的感觉...好像还不错嘛... 不过还真是傻啊... 傻瓜。 女孩的嘴角渐渐泛起一丝弧度，恰逢朝阳的光落下，静静挥洒在他们的身上，姐弟俩的影子竟也越来越近了，遥遥望去，像是一株花朵，在不动声色的恣意生长。 过了片刻，声音又再复响起。 “哎...jiejie我还没什么胃口，分一半鸡蛋给你吧~” “别...哇，jiejie你居然用嘴巴咬，恶不恶心！？” “呵呵，我的口水很脏吗？要不要换一种方式给你尝尝？” “jiejie，你该喝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