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入园
范园是神秘的。 自然，它的门，便有一些难以敲开。 高小刀敲了许久，终于，有人在门的背后说道： “是谁？” 声音低沉，压抑，一如夏日雷雨之前的闷热。 高小刀扬声说道： “镇上的钟桂民，找李管家有要事。” 李管家，便是钟桂民的远房亲戚。 门后，沉默了片刻。 然后，是拔开门闩的声音。 “吱呀”，最终，开了一条缝。 一个戴着瓜皮帽的中年人的脑袋，从缝隙里，探了出来。 他伸头一望，轻轻的“啊”了一声，似乎，没想到，门外竟有这么多人候着。 仅仅又是片刻，他的手，本就把在两扇门板上，现在，看到这么多人，下意识的，手上微微使力，脑袋又缩了回去，想将大门关上。 高小刀疾步上前。 伸手，扒住了门板，说道： “钟桂民受了伤，我们是他邻居，受他委托，找李管家讨些伤药。” 瓜皮帽脑袋怔了怔。 但，双手依旧把着门板，打量了一下外面的人群，通过衣着打扮，以及脸上的神情，大约，有些信了高小刀的话，说道： “什么药？” 高小刀笑笑，手上用了劲，悄然将那条门缝，扒得大了一些，说道： “都是一个镇子上的，乡里乡亲的，就不能请大伙儿进去说话吗？ 再说，我们是来找李管家的。” 瓜皮帽脑袋板着脸，说道： “我便是李福良，主家不在，有事，就在这里说吧！” 高小刀笑了笑，说道： “一介民宅而已，又不是什么军事要地，乡亲们既然来了，天又那么冷，难不成，李管家竟连一碗热水，都舍不得？” 他边说，手上继续用力，将那门缝扒的更大了些，以至于，身子基本上可以挤进去了。 苗神仙跟在他的后头，见状，自然要捧哏。 他一改先前半死不活的仙人状，高古的脸庞，昂的高高的，嗓门，也扯了起来，扭头，对着身后的人群喊道： “讨碗水喝，讨碗水喝。” 那些跟着一起来，看热闹的镇民，本就是一些不嫌事大的闲人，也唧唧哼哼的吼道： “坐会儿，坐会儿。” 边说着，边在苗神仙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挤到了大门口。 高小刀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契机，身上蓄了力气，装作猝不及防的模样，“哎呀”，一声，推开李管家的身体，便迈进了屋子。 众人随即，便一涌而入。 甚至，有不甘寂寞的人，还在嗓子眼下发出了“嗷呜嗷呜”的欢叫。 看着，这个情景，像极了新郎倌来接亲的时候，搡门而入的味道。 李福良的脸，沉了沉。 阴郁的，有些厉害。 但，也仅仅，就是那么瞬间。 他变脸一般的，用极快的速度，换上了一副笑容，说道： “既然来了，就请坐吧。” 说完，快步上前，引着众人，在中堂的椅子上坐下。 然后，重重的拍了几下巴掌。 掌声甫息，中堂后面的回廊里，便转出几个年轻的少女。 看着装，应该，是范园的丫环。 李福良朝着那些少女说道： “镇子上的乡亲们，来咱们范园做客，你们，下去端些香茶上来。” 少女们微微躬身，鱼贯而退。 众人落坐，李福良却依然立着，他的视线，从大家的身上，一一掠过，尤其是苗神仙，更是多看了数眼，最后，停留在高小刀的身上。 审视良久，方才说道： “这位小兄弟，不是太平镇上的人吧？” 高小刀欠身，答道： “在下，万国马戏团少东家。” 之后，就把晨起遛马，伤了钟桂民，又有苗神仙诊病，再来范园求药的事情，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李福良没有回应到底有没有百宝丹，反而问道： “不知高少当家，是从何处，知晓我们范园的商队，有一支，是通往滇藏的？” 高小刀笑笑，指了指旁边的苗神仙，说道： “有次与老神仙唠嗑，说到了这个方面，他偶尔提及。” 李福良将目光转向，说道： “请老神仙解惑？” 自从进了大门，苗神仙便面无表情，又恢复了那副世外高人的德性，他手拈长须，不冷不淡说道： “贫道年逾古稀，终年云游四海，见多识广，区区范园商队的行踪，就算知道，又有什么奇怪？” 李福良一窒。 这个年头的人，对于老神仙这种神神道道的人，普遍都带有一些敬畏感。 既然他如此说，李福良便不好无休无止的盘问，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百宝丹，范园倒是有备。但此药金贵，钟桂民虽是我的亲戚，然而，我终究只是一个下人，可不敢贸然作主。” 高小刀看着李福良的眼睛，说道： “钟老哥被我误伤，一应医药费用本就应该由我承担，李管家不必为难，只需说个价格便成。” 李福良默不作声。 心里，大约是在挣扎。 毕竟，钟桂民是他的亲戚，虽说不算太亲近，但说起来，总归是一家人，自己手上有他急需的药品，而高小刀又愿意出钱购买，自己如果一力推诿，好像，确实有些不近人情。 良久，他抬头说道： “好吧！众人稍坐，我去取药。” 说完，吩咐几个奉茶上来的丫环好生伺候诸位，便步履匆匆，往后院而去。 他甫一离开，太平镇来的几位乡人，便坐不着了，纷纷起身，在中堂里四处转悠，对着雕梁画栋的建筑，指指点点起来。 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高小刀见状，端起茶碗，浅浅啜了一口，便搁下了茶碗，忽然，就双手捧腹，皱着眉头，轻轻呻吟了起来。 老捧哏苗神仙，自然知情识趣，赶紧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 高小刀苦着脸，眼睛却看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丫环，说道： “我肚子突然不舒服，恐怕要跑肚拉稀，不知，茅房在何处？” 丫环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有点不知所措，但看着高小刀愁眉苦脸的样子，大概是心有恻恻，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带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