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穆府
青花苑是平江最有名的妓院，每天来这里消遣的达官贵人也特别多，清晨天还未亮，苑妈和姑娘们就开始营业了。 客堂里人即满坐，十分吵杂，沈怡然也被外面的闹声吵醒了，她缓缓的睁开眼睛，忘记了昨晚自己没回家，是睡在了青花苑，还以为躺在自家被窝里。 迷迷糊糊喊：“喜鹊，喜鹊给我倒杯水。”沈怡然接过水杯，抿了一口，迷迷糊糊看着眼前好像坐了一个男人？噗～把水全喷在了穆允辰脸上。 “啊，”尖叫着一脚飞去，穆允辰灵活的避开了。 “沈怡然，你干嘛！”他满脸黑线，强压心中的怒火。 沈怡然忙收回腿，用被子裹住自己，她低下头用手携开身前的被子往里看，“你流氓，混蛋！” 冲着穆允辰一顿大骂，穆允辰只觉得莫名其妙，怒气冲天，转身冲出了房间。 沈怡然坐在床上，渐渐冷静下来，看着这陌生的房间，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连忙朝着门外喊：“你给我回来！穆允辰！” 糟了，他要是走了，自己可怎么办？不行，沈怡然跳下床，穿好外套和鞋，朝门外飞奔而去。 刚迈出门，就被拦了下来：“小姑娘，新来的呀？让大爷瞧瞧，哟，这张小脸，真漂亮，让爷亲亲，” 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叔，用他的猪蹄去摸她的脸。 沈怡然惊恐的睁大眼睛：“啊—，”砰，一拳揍了过去，那男子十分恼火，走上前，摁住她。 把她推倒在地，扛在肩上，朝房间走去；“你放开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让他知道，你别想活了！”沈怡然使劲挣扎，砰咚～。 那男子把沈怡然扔在了床上，好痛，她觉得自己全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爷到要看看，动了你我还当真会活不了了！”他猛地扑了过来，重重的压在了沈怡然身上，沈怡然使劲推他，纹丝不动。 她内心恐惧极了，拼命喊救命，那男子说着伸手来拔她身上的衣服，撕喀～， 沈怡然眼泪鼻涕狂流，呜哇～，吓得全身发抖。 听到有脚步声，穆允辰居然又倒了回来，他有些不放心她，看到眼前一幕，他走上前，提着男子的后衣领，哐当，把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男子站起来，朝穆允辰冲了过去，两人在地上私打起来。 沈怡然坐起来，看着地上的穆允辰，那男子站起身来，顺手拿了一个杯子，哐铛！给穆允辰扔了过去！穆允辰用手挡了下来，沈怡然吓坏了。 穆允辰走向前，拉着沈怡然就往外跑，跑了许久。 沈怡然显然有些体力不足，跑不动了。 “你走吧，别管我，”她气喘吁吁的看着他，眼睛红的像兔子眼，说话的时候还在哽咽抽涕，脸上的妆也哭花了，此时此刻的她，亦可怜又可爱。 穆允辰抱起她，穿梭在大街上，沈怡然望着穆允辰，眼角滑下一滴眼泪，她突然嚎啕大哭，呜呜呜呜..... 不得不佩服穆允辰的体力，居然一路把她抱回了家，穆家府邸，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沈怡然疑惑的看向他。 “你要是这么回去，你爹能放心？我会让人去你家府上给你爹报信。”这是沈怡然认识的穆允辰吗？踏进穆府。 只见下人们都用惊讶的目光瞧着她，议论纷纷，“大少爷抱的谁呀？” 沈怡然低着头，尴尬的用手抓了抓穆允辰的衣袖，撕～，穆允辰疼的皱了一下眉头，沈怡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太用力了，连忙把手松开，感觉自己手湿漉漉的，抬起手，看见自己满手都是血。 她诧异的看向穆允辰，低下头看向他的手臂，衣袖已经被血染湿了大片，滴答滴答，血滴在了地上，“穆允辰，你把我放下来，” 沈怡然开始担心他。 穆允辰走进房间，把她扔在了床上，走了出去。 “喂—，”还没等她开口说出话，人就消失不见了…… 沈怡然站起身来，这是穆允辰的房间？环顾四周，穆允辰房间整体欧式风格，这灯这房间所有的东西，全都是洋货。 她走到书桌前，用手敲了敲桌面，桌子左上角堆满了各种文件资料杂书。 她又将目光盯向穆允辰的床，这房间最不错的就是那张床了，又软又大，说着走了过去，倒在床上，把身体摆成大字型，突然余光扫到床旁柜上摆了一个相框架，她顺手拿起相框。 照片上穆允辰笑得十分灿烂，穿了一身藏青色西装，这背景却又不像是苏州，难道是....他在国外留学期间...？ 旁边还站了一个女子，女子长像清新脱俗，长发飘飘，笑得很腼腆，她脖子上围了一条黑色的围巾，一件白色衬衣显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嫩滑，一条黑色的百褶裙端庄又不失优雅，两人站立在大街上，背景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道，两个人看起来还真是般配。 沈怡然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穆允辰手怎么样了？毕竟是因为自己受的伤，她难免有些愧疚感，突然感觉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看。 沈怡然缓缓的转过头，穆允辰站在门口，一脸怒火的望着自己，还没等她开口。 “谁让你随便碰我东西了？你以为你是谁？给我滚出去！滚！”穆允辰生气极了，铺天盖地的向她骂过去。 沈怡然愣了一下，把相框随手朝柜子上一扔，啪～玻璃镜面碎了…… 穆允辰快速的走上前，看着柜子上碎掉的相框，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沈怡然！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谁，就算我爹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今天也告诉你，你，沈怡然，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你！” 沈怡然瞪大双眼看着他，用手指着他，“你.....！”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对自己喊过滚，还有，谁稀罕他娶自己了，她不稀罕，一直以来只是大人们一厢情愿罢了。 亏自己刚才还担心他，呸～沈怡然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可悲极了，呵，他救了自己又如何，只不过是做了一个顺手人情罢了，她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永远！ 沈怡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沈怡然一边跑一边想，她承认是自己的错，但是他也没必要这么伤人啊，不就是一个相框而已吗？ 她买十个赔给他！沈怡然跑出房间顺着楼梯跑到了大厅，这一刻她不知道该往左走还是该往右走。 穆府是栋欧式别墅，整个大厅装修的富丽堂皇，金光璀璨。 她光脚踩在这瓷砖上，简直快把她的脚给冻掉了，嘶～冻得她打了一个哆嗦，刚才跑出来太快，既然没穿鞋，该死。 “这不是怡然妹子吗？”穆允之从门外走进来，大步朝她走了过来，“怡然meimei，我哥刚才说你来府上了我还不信，你这是怎么了？”穆允之看着沈怡然穿着一身绿色花衣裳，眼睛的妆哭花了，头发散乱，光着脚，这要是搁着是三更半夜，他肯定以为自己是看见了鬼。 穆允之脱去外套，披在了沈怡然身上：“不许脱，你先穿着可好，我怕你着凉，等一下我让丫鬟给你找一身衣裳换去！”穆允之俯下身，一脸宠溺的望着沈怡然，“张妈，快带小姐去沐浴，再找一身新衣裳新鞋子给小姐换上。” “好的，少爷！”张妈笑眯眯的走上前，“小姐，请随我来。”沈怡然感觉全身冷极了，乖乖的跟在张妈身后。 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了一间浴室门口，“小姐，你去沐浴，我去给您找衣物，”“好的，谢谢，麻烦你了。”沈怡然转身走了进去，张妈把找来的衣物给沈怡然送了进去，放在了柜子上，转身关好门离开了...... 沈怡然洗完澡，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她走出浴室，朝大厅走去，瞧见大厅里坐了几个人，其中就有穆允辰，她并不想见到他，转身想避开他。 “怡儿，快来快来，我这刚一回来就听允之说你来了，怎么，是不是允辰欺负你了？快来，伯父帮你教训他。”穆伯伯轻声细语，言语里全透露着对沈怡然的宠爱。 沈怡然笑嘻嘻的走过去，坐在另一侧的空沙发上，想和穆允辰保持距离，“没，伯父，是怡然冒昧打扰了，这天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昨晚没回去，家里该乱成一锅粥了，” 沈怡然不好意思说道。 “既然来了就住下，伯父这里有的是空房间，你好不容易来府上，伯父亲自做几样拿手好菜，让你尝尝伯父的手艺，哈哈哈，你要是再推辞，伯父可就生气啦？” 沈怡然点点头，答应道：“好，” 穆老爷吩咐下人准备晚宴。 “老爷，沈老爷来了，”下人急匆匆的来报。 “怡儿—”人还未进来，就听到沈树蔚喊着。 沈怡然看着爹爹满脸着急的模样，身后紧跟着喜鹊：“小姐，你没事吧？昨晚我坐在车上，不知怎的就被人打昏了，醒来之后就发现你不见了，拉车的车夫也不见了，我回府把事情禀报了老爷，老爷报了警署，你一宿没回来，府上的人全都守了一宿没合眼，今早沈大少爷派来的人说你没事，在他府上，全府上下的人才放了心。小姐，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喜鹊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啊。”喜鹊跪在地上，边哭边说道。 沈怡然把喜鹊扶了起来：“傻喜鹊，我不是好好的吗？昨夜幸好遇见了穆少爷，他出手相救，把那些劫匪全都给打跑了，你看看我，又能蹦又能跳的。” “喜鹊，我们又去吃昨晚吃的那个馄饨可好？说得我都饿了！”沈怡然拉着喜鹊的手，又是蹦又是跳的。 沈怡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又不想他们担心自己，所以隐瞒了昨晚之事，没有道出实委。 “多谢贤婿出手相救，穆兄啊，你这位儿子，我是越看越喜欢，哈哈哈。”沈老爷听着是穆允辰救下自己女儿，更是对这个女婿越发好感，满意的点头。 “哈哈哈，贤弟过奖了，我们这关系还分你我，怡然本来就是我的女儿，等过些时日，也该谈谈他俩的婚事了，”穆老爷语重心长的说道，沈怡然觉得此时此刻气氛真的太尴尬了。 她瞄了一眼穆允辰，看到穆允辰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沈怡然想，你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爹，怡儿想回家了，” 沈怡然嘟着嘴，她此时此刻就是一点也不想看到穆允辰，不对，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 “哦，我的乖女儿，好好，我们回家，”沈老爷一脸心疼女儿的表情。 “贤弟，怡然，你们就留下来吃饭吧，我已经让厨房做了晚宴，我还有一道拿手好菜，怡然最喜欢吃的，你们可得赏脸啊！”穆老爷盛情邀请，沈老爷看着沈怡然，好像是在等怡然的答复。“好的，谢谢伯伯。”“穆兄，那我们就惊扰了，哈哈哈，”沈老爷笑着说道…… “三妹！”门外听到有人喊道，脚步声急促，沈碧沣走了进来。 “哦—，这是碧沣吧？都长这么高了啊？哈哈哈，真是一表人才啊！”穆老爷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感叹时光飞逝，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啊。 沈老爷一脸严肃：“沣儿，怎么这般无礼，平日里读的那些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沈老爷现在脸上的表情，很是吓人。 “咦—贤弟严重了，沣儿也是胆心meimei，露了真情罢了，可见兄妹情深啊！”穆老爷忙圆场。 沈碧沣看着沈怡然，沈怡然看着沈碧沣看着自己：“大哥，让你担心了！嘻嘻，”想起临走前沈碧沣叮嘱自己让自己按时回去，沈怡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大哥，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穆允辰看着他俩对望的眼神，心里呵了一声，总觉得这个沈怡然的大哥有什么问题。 穆府的厨师曾是清朝御用皇厨，像这样一顿餐，抵得上平常百姓家半年口粮了，“来来，怡儿，伯父特意亲自做的蟹黄包，你快尝尝，” 穆老爷让下人把沈怡然爱吃的蟹黄包摆到了她的面前，说到这个蟹黄包。 它可是苏州的名菜，做法工序复杂又讲究，食材是采用最新鲜的活大闸蟹，馅为蟹黄和蟹rou，汤为原味鸡汤，制作过程堪称精妙绝伦，其皮薄如纸，吹弹即破，制作“绝“、形态“美“、吃法“奇“，明清时期早已享有盛誉。 沈怡然最爱吃包子，而这蟹黄包也是她的最爱之一。沈怡然夹了一个又夹一个，穆允辰看着她的吃相，心想这是女孩子的吃相吗？“穆伯伯，你手艺真是绝了，”沈怡然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怡儿这一夸奖，伯伯可要骄傲啦！”穆老爷开怀大笑，“穆兄，这过几日可就是允辰生辰了，这十八岁成人礼过了，你家允辰可就是大人咯，看看我家怡儿，多久才长成大姑娘啊？哈哈哈！”沈老爷用手摸摸自己女儿的头。 沈怡然难为情的笑了笑，“难得贤弟记在心上，到时候你们可得早早的来，我们两兄弟好好喝几杯！”沈怡然看向穆允辰，心里想。 这家伙过生辰打死她也不去，到时候得想个法子，装病？装昏倒？沈怡然满脸忧愁.....抬头看着盘里最后一个蟹黄包，刚抬起筷子去夹，穆允辰一下夹走了。 穆允辰....沈怡然觉得他是故意的。 “爹，我吃饱了，你们慢用，”穆允辰下了席，转身走了出去，“爹，我也吃饱了，”沈怡然跳下桌子，紧跟其后。 穆府前院是一个大草坪，院子周围种满了蔷薇和牡丹：“咳咳，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沈怡然伸了个懒腰，看向穆允辰，穆允辰压根没有看她，也没有回应。 这家伙，脾气可真臭，打烂他一相框，至于吗，小气。 “喜鹊，喜鹊，我们回府！”沈怡然朝厅里大声喊。 “好的，小姐！”喜鹊跑了出来，穆老爷也跟了出来，“允辰，你开车亲自送怡然回去，”穆老爷嘱咐穆允辰，小声在沈怡然耳边说道：“怡儿，你们俩有什么，在车上好好说，我看着你们俩好像有什么不愉快？”穆老爷看出了俩人的心思，特意嘱咐允辰开车送沈怡然。沈怡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了别，转身上了车...... 车里安静的连自己呼吸声都能听见，沈怡然深呼一口气，“喂，你那相框多少钱？我买一个一模一样的赔给你！”沈怡然觉得买一个赔他，自己心里才能够平衡，穆允辰冷冷的呵了一声，没有理会，继续开车。 “喂，我跟你说话呢！我又不是故意打碎你的相框，买一个赔你不就好了吗！”沈怡然有些恼火。 “沈大小姐，我那个相框是独一无二的，不好意思，你的好意在下得辜负了。”穆允辰加快车速。 “不好意思！我在家排行老三！”沈怡然没坐稳，身子一歪，正好不偏不倚，压在了穆允辰受伤的那只手臂上，嘶～穆允辰感觉手臂上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沈怡然低头看向穆允辰的手臂，眨巴眨巴眼睛，她发誓她真不是有心的！ 她连忙解释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伸出一根手指去轻轻戳了一下穆允辰的手臂。 “嘿嘿，”穆允辰觉得这个沈怡然真的就是自己的克星，遇到她，就没有好事，爹到底为什么让自己娶她！他想象不到如果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的样子....... 车开到了沈府门口，穆允辰停下车，转身看向身旁的沈怡然，居然睡着了？ 他觉得很无语，下车抱起沈怡然，朝里面走去，吴管家见是穆大少爷，手里抱着自家小姐，连忙上前。 穆允辰有些手足无措：“你们家小姐睡着了，我……”吴管家会心一笑，“穆少爷，请随我来，”吴管家在前面带路。 穆允辰跟在后面，到了沈怡然房间门口，吴管家把门打开，转身离开了，穆允辰把沈怡然放了下来，觉得自己的手臂快要断了，血渗了出来。 他看着床上睡得像猪一样的沈怡然，伸手把沈怡然鞋子脱了，帮她盖好被子，正想离开，沈怡然突然伸手抓住穆允辰的手，“穆允辰，你这个小气鬼，抢我包子吃，给我吐出来！”沈怡然嘴巴动了动，嚼了嚼，穆允辰忍不住，噗嗤～笑了，这个沈怡然，前世是猪吗？睡着了还想着吃？ 他把沈怡然的手放回被子里。 突然想起昨夜三更时，沈怡然从床上滚下来，把睡在地上的自己压醒了，用手抱着自己的后背，一直哭着喊娘，不知怎的，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觉得其实沈怡然和自己很像，同样从小没了娘，他有些弄不清楚自己对沈怡然的感情，说一点不在乎，又不是，说喜欢，好像又没有。 穆允辰从脖子上取下一个东西，一根绳子，上面是一个玉兔吊坠，他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他亲手把沈怡然推进了莲花池中，而这个玉兔玉坠，是他十岁那年，沈怡然送给他的生辰礼物。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带在身上，如果不是发生那件事情，他们现在，是不是还和小时候一样，形影不离？而他们的关系，会不会就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穆允辰把手里的玉坠攥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