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
完蛋 随着砰的一声,鬼嬷嬷双目呆滞,宛若一摊烂泥般瘫倒在地。 谢知涯将手收回袖间,转身看向了门口处涕泗横流、神情惊恐的温姬: “还不带路么?” 他仍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可其中所蕴寒意,却让温姬脊骨生凉、几欲昏厥。 方才,她便是看着他用这般平静的姿态听完了嬷嬷的狡辩,然后,一言不发地隔空制住嬷嬷,毫不犹豫地动用了搜魂…… 温姬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鬼嬷嬷,又是悲痛,又是惊惧。 她怎么敢…… 能让魔君大费周折亲临秘境寻找的女子,却被她们施用了那等秘术,用了那样的法子对待…… 她怎么敢……怎么敢带这路…… 可见他抬起了手,似若要动作,温姬脑中一阵嗡鸣,哪里还顾得上其它,牙关打颤地道: “魔君、魔君随我来……” …… 温姬哆嗦着伸出手,颤抖着将之贴合在某段封闭的墙壁上。 下一瞬,墙壁化作乌有,出现了一条短窄的走廊。 与此同时,从内传出来一阵肆意的狞笑声: “跑啊,怎么不跑了?” 听得此话,温姬下意识颤抖了一下,僵硬转头,却见谢知涯的神情很是平静…… 甚至,有些平静过了头。 夹杂着些许呜咽哭声,那狰狞笑声愈发张狂。 仅仅只听这溢出的几句声音,便可以想象,屋内该是如何的场景…… 那男人是她亲自选的,受那秘术影响,神智不全,性情暴躁,脑子里只有那点龌龊事,做出什么样的行径都是不奇怪的。 温姬绝望地闭上眼,靠着冰冷的石壁,企图将自己缩得更小一点,以免遭受牵连。 “啧啧,还挺能跑,可还不是落到了我手上……” 屋内话音未落,只听得轰的一声,窄廊轰隆坍塌,连带着整间厢房的墙壁都碎做了湮粉。 一片轰然中,屋内景况也瞬间展露—— 幔帐摇晃,碎片四散,桌椅东倒西歪地落在屋内各处,床榻之前站着个身形健壮的男人,手里正抓着一团嫩黄色的东西。 见此,瘫软在地的温姬一时愣住。 屋里的状况,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那沈姑娘人呢? 乍现此等变故,那健硕男人呆愣在原地,而他手上那团黄色剧烈挣扎起来,口中溢出呜呜的凶恶嗷声,而后狠狠啄了一口男人的手。 男人吃痛,眼神一瞬赤红,刚想要手头用力,给这小东西些教训,却突觉一阵寒凉上身,剧烈的疼痛自骨骼炸开。 只是一瞬,他甚至来不及惊呼,厚厚的冰层便自下而上将他覆盖,唯留下一只停在半空中的手。 沈呦呦亲眼目睹了那拿捏着她的男人化作冰雕,散发出凛然寒意,整只球都陷入了呆滞中。 直至从那冻僵的手中滑落,啪叽一下砸在地上,沈呦呦才恍然惊醒。 她摇摇脑袋,眨巴眨巴眼,努力辨认着前方那道模糊的颀长身影。 是什么人来了?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炙热的药性还在她体内流窜,她思绪昏昏沉沉的,一点不清明,直至那一声熟悉的低唤声响起—— “过来。” 谢、谢知涯? 这一认识让她心头涌上难言的欢悦,下意识便摇摇晃晃地往他走去。 那人也往前几步,过来迎她。 她抓住那人的衣角,仰着小脑袋,含含糊糊地就要喊:“谢知……” 那一“涯”字还未出口,她便猛然怔住,目光从那人面上的狐形面具,缓缓移至了另一侧的冰雕,脑中思绪一瞬炸开。 这哪里是谢知涯,分明、分明是那大魔头。 她定然是烧糊涂了…… 感受到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厉气质,沈呦呦吞咽了下唾沫,哆哆嗦嗦地松开了爪子,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大魔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看看周遭如遭强拆的一片狼藉,又看看身后已成冰雕的男人,再看看眼前正用复杂眼神看着她的大魔王,心中竟生出了个极荒谬的想法—— 难不成……他是特意来救她的? 而这一想法刚刚生出,就即刻被她否定。 这怎么可能! 她于他而言,不过是枚小小棋子,可有可无,哪里值得费这份功夫…… 沈呦呦正晕晕乎乎地想着,下一瞬却突然凌空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微凉的掌心。 接着,冰冷的指尖在她身上轻移,带来一阵沁人寒意,大大缓解了她体内窜动的的灼烫热流。 她一动不敢动,乖乖由着他顺毛。 只是不知为何,她感觉大魔王的气息突然颤了一颤,随后,迸发出了凛然煞气。 下一瞬,他抬起另一只手,于空中稍稍合握。 随着这一动作,不远处的那座人形冰雕轰然裂开,一时冰渣四溅。 见此,沈呦呦吓了一跳,身上的毛毛炸作一团。 而想象中血rou横飞、断肢残骸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只有无数冰晶在空中化开,随后,在地面上余下一摊水渍。 纵然没有出现什么残戮血腥,此场景予人的冲击感却丝毫未减。 沈呦呦僵硬地立在他的掌心,仿若是立在什么刀刃之上,整只球都在微微发颤。 距离越近,她便越能直观感受到,这股力量之强大。 强大到,令人都生不出抵抗的心思。 在这般强大的威压下,甚至她体内窜动的炙热药效都暂缓。 而她稍稍仰头,便瞧见大魔王也在低头看她,用复杂且冷冽的眼神。 这种时候,总不能让大佬纤尊降贵先开口。 于是,沈呦呦强忍着惧意,结结巴巴地道:“您、您……” 在大魔王冰冷眼神下,她根本吐不出完整的话语。 而她愈是吞吐,大魔王的眼神也就愈是幽深。 情急之下,沈呦呦下意识将刚才心中的猜测道了出来: “您、您是来救我的吗?” 话刚出口,沈呦呦便恨不得堵上自己的嘴。 她是疯了吗!心里瞎想想也就算了,居然还当着大魔王的面说了出来。 就在沈呦呦后悔不已、甚至准备磕头谢罪的时候,却听见大魔王轻轻地嗯了一声。 ! 惊讶伴随着惊恐的情绪在脑中火速蔓延,沈呦呦连头顶的毛毛都炸了起来 ——这是一种极度紧张的情绪。 她、她没听错吧? 而随之,她就听见大魔王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正好在此地办事,只是顺手。” 闻言,沈呦呦才稍稍松了口气。 正好在此地办事? 在花楼还能办什么事。 沈呦呦心底了然,恐怕大魔王也是那猎奇者中的一员,来此地寻欢,巧合发现了她,便顺手救下了她。 她的眼神在周遭挪移,在瞧得一片狼藉的周遭,和晕倒在前方的温姬后,愈发确认了这一猜想。 只怕对于此行,大魔王是不太满意的,又或者说,是没得尽兴。 于是,便大发雷霆,将这地儿直接给拆了。 不高兴了就要毁掉。 嗯,这很符合他的疯子人设。 不过,做为一个知情识趣的属下,关于这种私事,即便她看出来了,也该装作不知道才是。 于是,沈呦呦自诩“看破不说破”,对此,一个字也没多问,只毕恭毕敬地朝他鞠了一躬: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她自以为伪装得很好,殊不知方才那一番心理活动,于谢知涯而言却宛若透明。 她以为,他是来这地方寻欢的? 她竟然这样看他。 谢知涯气笑了:“你觉得,我会对那些鬼感兴趣?” 嗯? 沈呦呦微微愣住,她、她有这样说吗? 见她露出“完了我是不是说漏嘴了救命”的表情,谢知涯更生气了。 所以说,他自极北之地匆匆赶来,徒行数千里,强抵着这秘境的极力压制,就是为了来救这个没良心的小傻子? 谢知涯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而更疯的是,他虽然生气,却甚至舍不得对她用更重的语气。 毕竟她胆子一贯小,又那般怕他,再被吓到,只怕就是要跑了。 沈呦呦不知他是如何猜到她的心声的,见他露出明显不愉的神情,心里直打鼓,斟酌着辞藻道: “其实……喜欢鬼也没什么的,人和鬼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毕、毕竟,真爱至上嘛……” 而随着她的补充,大魔王周身的气息就愈冷。 “真爱至上?” 他用莫名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沈呦呦听得心惊rou跳,唯恐哪句话再惹到这位不高兴。 可大魔王却接着问了个古怪的问题: “人和鬼可以在一起,那人和妖呢?” 沈呦呦摸不准他的意图,而体内那炙热药流突然又开始肆窜。 一种难言的燥热感在她心间蔓延,仿若有什么小蚊虫在噬咬一般,又酥又麻。 她强忍着这种古怪感,用颤抖的声音艰难回应: “只、只要喜欢,自、自然也是可以、的。” 闻言,谢知涯定定地看着她。 骗子,他想。 所以,她之前说的那些人妖殊途的话,都是骗他的。 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不够喜欢…… 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周身气息愈发阴沉,带着震慑人心的凛然冷意。 面对此等低气压,在极剧的紧张下,沈呦呦本就混沌的脑袋愈发钝痛。 在躁动的药效影响下,一种突如其来的恶心感涌上喉头。 沈呦呦:呕—— 猝不及防,她吐了,吐了他一身。 缓过神来后,沈呦呦看着被她吐得一片狼藉的衣裳,艰难地吞咽了下唾沫。 感觉头顶一片昏暗——那是死亡的阴影。 哪怕刚才被那健壮男人捉到,她都觉得自己还能再苟一下…… 可此时,她脑中只盘旋着三个大字——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