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到底是谁杀的

    狄青跪在地上请罪，作为主帅，约束不了士卒是大罪。

    可在场诸公没人好意思开口问罪，青龙军是怎么回事大伙儿都清楚，指望狄青个光杆司令能压住他们是痴心妄想。

    能把这些骄兵悍将顺利带回来就不错了，真要在南方就开始闹，那才是大祸事。

    至于在邕州杀的人多了些，那更不算事儿了。青龙军归仁铺一战伤亡惨重，进了邕州不杀人就怪了。

    其实诸公甚至认为杀就对了，邕州是大宋西南角，那个地方本来就不服王化，狠狠杀一下也让他们长长记性，免得哪天再折腾，当然了，这话不能明说，有伤天和的话君子们是不说的。

    老相公沉声问道：“狄青，青龙军欲反？”。

    狄青忙俯身道：“绝有此意，陛下，诸位相公，青龙军将士提起，此番南征不要朝廷赏赐，求换木帅一条性命”。

    老相公冷声道：“若朝廷不允呢？”。

    挟功威逼朝廷乃是大忌，这是原则问题。

    狄青忙道：“将士们说，若朝廷执意杀木帅，求朝廷放各自解甲回乡……”。

    众臣一阵沉默，青龙军没要反，但杀了木子，大失军心是肯定的。

    韩琦低声道：“城中禁军也多有言木帅冤枉者……”。

    狄青俯身继续道：“陛下，诸位相公，青龙军自宾州轻装急行数百里，木帅亲自带步军雨夜飞渡昆仑关，时道路泥泞，士卒疲乏，臣议在关内休整再图进兵。

    木帅言，若与贼喘息，必远遁大山，则平叛旷日持久，届时靡费良多，朝廷不堪重负。

    况且侬贼为祸日久，江南人心不宁，若不能早日平定，难保不会有人趁乱从贼。不能为国分忧，要我等将帅何用？遂令青龙军即刻出发，口粮只带数日。

    归仁铺与贼决战，贼人以逸待劳，数倍于官军，木帅亲冒矢石，青龙军自晨与贼鏖战至日暮，青龙军伤亡近半，士卒多有劳累致死者，木帅身旁护卫仅剩三五人。

    直至贼人露出破绽，木帅方令臣带马军出击，青龙军马步军全军出击，不留一人，战至午夜方停，如此才能毕其功于一役。

    此一战尽灭贼人嫡系，邕州城内余孽束手待死，无一人敢抗天威。

    陛下，此皆木帅之功也”。

    众人齐齐点头，木大人的战略绝对没问题，朝廷财政本来就吃紧，若是跟侬智高在大山里玩个一年半载的，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了。

    仅凭这一点就看出木大人跟别的武夫不一样，知道考虑大局，与全局相比，些许伤亡是必须要承受的。

    其实关于这一战的过程诸位大人早从军报里知道了，可狄青是两路主帅，从他嘴里说出来，更让人相信木子在期间的功劳。

    “木大人不负名将之名也……”。

    老相公叹道：“天佑大宋，若是平叛之前志远得了消息，大事休矣……”。

    老赵和大人们也庆幸不已，若是归仁铺之战前木子知道清清出了事，那可真完蛋了。

    也幸亏打完的快，知道消息的时候大局已定，否则以他的脾气还不知道干出什么事呢……

    若是没打完木子跑回来，那可就完蛋了，这一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老相公又道：“赵宗实有今日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嗯？”，众人一愣。

    这话也就老相公说，别人是真没资格也没胆子。

    十三为了一己之私差点酿成大祸，被弄死是咎由自取这话没问题，可他毕竟是王爷世子，天潢贵胄，寻常人是不能说的，风向好像有点变了……

    有大人试探着道：“这个案子，木大人确实算情有可原……”。

    众人又一愣，这位大人可是素来与濮王一系交好的，这时候说这句话就很有意思了。

    到了众人这个位置，看事情就不能只看情理对错了，其实在许多时候，对错并不是那么重要的。

    木子杀赵宗实是对还是错？单看事情本身确实情有可原，赵宗实害了人家婆娘是千真万确的，你能说报仇错了？

    可木子就没事了？当然不行！因为赵宗实是皇帝近亲，是随便就能杀的吗？杀害皇族，等同谋反！

    况且动手的场所是皇宫，这是妥妥的大罪，不诛你三族都是仁慈了。

    这事儿复杂就复杂在木子的身份也特殊，换个人早就砍了以儆效尤了，可木子真不能轻易砍，无论是木氏的老大还是青龙军的主帅，哪个都不是能轻易就杀了的。

    更何况木子刚刚南征立了大功，这马上就砍了他，实在是影响太坏了。

    一直以来朝中大臣都没对这事表态，就是因为局势太复杂，木氏和青龙军还不知道怎样呢，更何况冒然建议诛杀木子，很可能导致自己名声受损，木子跟自己又没仇，着急整死他有什么好处？民间骂，皇子还会有想法，傻子才做这种事。

    给木子求情当然也不行，说破大天木子也是在皇宫里杀了皇族近亲，等同谋逆的大罪，你身为朝臣为了讨好太子给木子求情，你还有没有为臣的风骨？

    就因为这些，朝中大臣对这件事一直都在装聋作哑，不表达态度，可现在老相公表态了。

    一句咎由自取，另一位大人则说了一句情有可原，这里的含义就很有意思了。

    老赵身为被害者的叔叔竟然没说什么，只是示意狄青起来，“狄爱卿先回家歇息吧，出征辛苦，待朝廷议了功劳再行封赏”。

    这就是对他的保护了，狄青目前的身份不能留在这里，让他回去跟妻儿团聚，明天还要去大营与青龙军汇合，然后朝廷下旨该封赏的封赏，该夸功的夸功，这才是应该走的程序。也就是说，狄青今天不在。

    事情又回到原点，明天这事儿怎么办？

    青龙军的将士问他们木帅怎么处理，要怎么回答？

    都没人说话，韩琦只得站出来道：“明日臣带人去吧”。

    没办法，他是枢密使，这是他的职权范围，也只能他去，官衔够高与木子也有点情分，但愿青龙军能给面子吧。

    众人默然不语，这时候当然要装哑巴，难道上赶着出头？你懂不懂为官之道？

    那位站错队的大人可以说一声情有可原，他是为了撇清，示意自己对皇帝的忠诚，咱们不能说，跟咱们又没关系，跟着蹚这浑水干嘛？

    就在最终决定让韩战士明天去趟雷，众人要告退的时候，任守忠跑进来通报，“刑部王侍郎求见”。

    众人一愣，王侍郎？刑部？这时候来干嘛？判了？

    刑部大理寺和宗人府一起审案，当然不是三个部门的一把手亲自动手，而刑部派出的就是这位王侍郎。

    刑部和大理寺跟宗人府顶牛的事大家都理解，木大人毕竟于国有功，当然不能跟普通人那样弄的不体面，加上天然的身份，当然都是向着刑部和大理寺的。

    案子迟迟叛不下来大家也理解，跟宗人府的那些皇亲国戚顶牛是一回事，关键是叛完了可就得行刑了，闹成这样，实在是不好说是福是祸，慢慢拖着倒是也算个办法。

    可这个节骨眼儿上，刑部求见陛下到底要干嘛？难道说给木子定了死罪了？

    这位王侍郎可是朝中公认的能吏，年纪虽然不大，但无论是诗词文章还是治理地方都很有一套，人品也没得说，挺大的干部，连个小妾都没有，标准的君子。

    唯一能挑出的毛病就是做人有点方正，不太给同僚面子，年轻人嘛，有点恃才傲物可以理解。

    还有一个小毛病就是平时不太注重仪表和小节，经常闹点小笑话。

    比如现在，他又闹了个小笑话，也算朝廷大员了，袖子上竟然有一大滩墨迹，在那身绯色官服上很是扎眼。

    王侍郎进殿行完礼站起来，第一句话就让众人呆住了。

    “陛下，赵宗实究竟是何人所杀？”。

    老赵也呆住了，愣了一下才问道：“爱卿何故有此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