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孟婆
早一步入寺庙的红绣飞到佛塔最顶上,作为厉鬼这看不到尽头的苦日子,它已经受够了,现今拼一把,能成最好,不能成,便当作解脱。 紫云总想着在浑浊的尘世得道脱身,却哪里知晓,苦海无边,根本不给人泅渡出去的机会。 成仙? 呵呵。 红绣卓然立在佛塔顶端,整座寺庙的风物尽收眼底,或许是气机感应,寺庙不知何时飘落起濛濛细雨,令得整座寺庙模糊起来。 在塔下不远处的剑尘身着一身白衣,本来尘垢不少,被细雨一打,尘垢竟轻巧地剥落了。 犹如荷叶一般,不留半分尘土在身。 如果有高明的修士在此,就能察觉到剑尘整个人和功力融为一体,所以体表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剑罡,蔓延到衣服上,于是蝇虫不能落,一羽不能加,纤尘不染。 漫天细雨,江湖剑客。 如诗如画。 他自然察觉到了佛塔上的鬼物,杀气腾腾,今日尤为峻烈。 不过现在寺庙内情况复杂,倒是不止鬼物。 而且他敏感的剑心,总觉得佛塔之下,还藏有别的什么。 … … 沈放正和紫云说话,忽然间飞星剑颤动,顺着一丝感应,沈放耳畔响起了锁链碰撞的声音。 极其轻微,远在天边,又仿佛来自另一方空间般。 “这破庙还另有蹊跷?” 沈放再看眼前的寺庙,竟显得鬼蜮森森,寺庙的大门,犹如一个怪物的大口,择人而噬。 剑尘在佛塔前察觉到了不寻常的事物。 沈放在寺庙之外察觉了。 飞星剑的示警是其中关键。 经过一番洗练之后,飞星剑的灵觉又提高了一个层次。 沈放的脸色变得深沉起来,看了紫云一眼,轻轻道:“姑娘,你说的不错。这寺庙确实挺危险的,我劝你最好离开。” 这算是沈放给对方善意的回报。 听不听,就看她自己了。 紫云还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效用,“那你先走。” 她还想进入阻止红绣再造杀孽。 沈放笑着摇头,一步踏入庙门,隐入黑暗里。 他的气息和飞星剑一样进入极度内敛的状态,黯淡无光。 寺庙里藏有恐怖,却带给沈放一种熟悉的味道。 那是赊道人的味道。 待得沈放隐藏自身,愈发靠近佛塔时,那种感觉格外强烈起来。巍巍佛塔下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堪。 像是被人为毁去。 石碑下的森邪,竟透出一股子宁定安详的味道。 佛魔的界限在此处变得尤为不分明。 冥冥中,沈放的念头仿佛通过石碑闯入一个不知名的境地,那是灰蒙蒙的空间,跟外界的细雨迷蒙格外相衬。 还有一座残破的石桥,桥的一头有个白衣如雪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破碗。 碗中似有什么东西在冒泡,还有丝丝的血腥涌出。 “人生天地间,本如梦一场。” 沈放的耳中响起了一句话。 同时白衣女人转过身,与她窈窕身影不相衬的是面容,那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 沈放仿佛看到了一条条锁链从她背后若隐若现,上面刻着一个个符咒,犹如利剑一样,杀气腾腾。 “孟婆。” 沈放无由地闪现过一个名字。 “冥帝?”白衣老婆婆仿佛看到了沈放,有些惊诧。 她仿佛认错了人。 符咒发挥出威能,锁链生出无穷威势,犹如大山一样将白衣老婆婆镇压住,沈放的念头再也“看”不到什么。 他的念头陷入凝滞,再回过神来,仍旧在寺庙阴暗的角落里,默默观察一切。 “孟婆?冥帝?”沈放细细咀嚼这两个词语。 到如今,他隐隐猜到,或许真有阴曹地府出现过。 他不是一语成谶。 结合之前他调查过天门的事,当年的戏言,竟好像无意中触碰到某个过去的隐秘。 现在的地府也仿佛如此。 他念头电闪,抓住一丝灵光。 “难不成天门、地府都和前面的赊道人有关?” 沈放唯有以此来解释,才能说得通。 如果白衣老婆婆是孟婆,那么她又是被谁关押在此? 那个空间不像是活人呆的地方,这么说孟婆也大有可能不是活人。 与此同时,沈放心中长期以来的隐忧浮现出来。如果猜测是真,在他之前的赊道人看来并不差,他们都最终失败了,沈放能成功吗? 这是一个关于信心的问题。 他来此处的收获,正在于此。 猜测令他意识到了前路的艰险。 沉思片刻,沈放决定离开这个寺庙。在有太多隐秘遮掩的情况下,贸然深入其中,绝非好的选择。 本来能安安稳稳活许久,没必要冒险。 柿子要挑软的捏。 反正还有剑尘给他探路,至于里面的鬼物,也不是一定要追杀到底,磨剑、祭剑嘛,换个对象也一样。 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 说走就走。 沈放来得静悄悄,走得更是无声无息。 而佛塔顶上的红绣无由地察觉到一股湿意,她作为鬼,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 她低头一看,自己的鬼身不知何时被打湿了,记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原本娇俏的容颜,rou眼可见地衰落许多。 脑海突然多出了一些不属于她,又应该是她的记忆。 眼角有一滴滴水珠淌落,里面有许多画面,这些都该是她原本的记忆。 流泪的同时,更是在遗忘。 她一个鬼,居然在经历一场无比诡异的变化。 紫云到了寺内,没有发现沈放的踪影,同时感受到了另外两股新鲜的血气进入寺庙。 她观察着装,发现是两个天师府的弟子。 暗道不好。 若说作为妖鬼,最不喜欢碰到的一类人,便是天师府的修士。 两名弟子正是京城天师府别府的张松和张柏。 他们以追查鬼物为借口,逃避了进入大沙漠的任务。 只是人生多是如此,避开一个坑的时候,往往会踩入更大的一个坑。 当然有偶尔的幸运者。 譬如沈放。 他走得很及时。 当沈放离开寺庙时,一滴水抱着最后的不甘想沾上他的衣角,可就差那么一分,没有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