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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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我还是第一次在南方过年。” 庞牧看着天空中飞舞的雪花,百感交集道。 曾经大家无数次对着西北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咒骂,现在回想起来,竟也有了几分不舍的追忆。 “我也是。” 晏骄跟他并肩而立,伸手接了一片六角雪花仔细端详片刻后笑道,“廖先生观天还真有一手。” 。 从初来大禄的茫然不安,到现在的坚定泰然,中间经历了太多事情,精彩程度超过前面二十多年人生的总和。 不过,南方下这么大的雪不太科学吧? 今天是大年三十,萍州城里四处张灯结彩,纷扬的大雪中大红的灯笼映着在人们喜气洋洋的脸上,叫人心里不自觉透出暖意。 大约是五六天前吧,廖无言忽然在饭桌上宣布,经过他连续数日的夜观星象,断定不日将有大雪。 当时大部分人都是半信半疑,因为根据晏骄体感推测,那会儿的气温应该还在零上八度左右,根本不可能成雪。 结果当天下午开始就突然降温,次日阿苗更在屋外的小池塘里发现了冰碴,惊讶的不得了,大呼小叫的喊了满院子人来看。 等到了腊月二十九,下雪了。 时隔六年的冬雪,令廖先生再次成功捍卫了自己半仙儿的尊严。 私塾里的孩子们放了假,临时兼任教书先生的临泉也没闲着,被钟维打发着带晏骄他们四处逛去。 田夫人叮嘱道:“别忘了回来吃年夜饭,要守岁的。” 临泉乖乖哎了声。 其实他挺怕冷的,本懒得出门,可这份不情愿在维持乖徒弟人设面前显然不堪一击。 晏骄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三条街,终于在庞牧强烈的好奇眼神中幽幽叹道:“我怀疑他人格分裂。” 庞牧:“什么裂?” 平安也仰着脑袋满面疑惑的问道:“什么裂?” 晏骄顺手揉了揉他的小脸儿,“这是个深奥的问题,你现在还听不懂。” 她又看了看酷似移动草垛般衣着臃肿的临泉,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本正经的跟庞牧分析道:“就是这儿异于常人的一种表现。” 庞牧一挑眉,“单论才情和品性,他确实异于常人,不过我总觉得你还有话没说完。” 听着也不像什么好词儿。 晏骄丢了个你懂我的眼神过去,小声道:“你看呐,他平时在外面勾三搭四多带劲呐,谁能想到还是一干师长眼中的乖宝宝? 一位资深嫖客教书育人什么的,你难道不觉得这件事情本身就非常可怕吗?” 庞牧还没说话,前面的草垛就停下了,扭过脸,面无表情道:“我听见了。” 晏骄才要开口,右手边的桥上就跑下来一个满面风霜的男人,老远就冲着临泉喊道:“先生,先生留步!” 单看容貌和微微弯曲的脊背,来人似乎至少五十多岁了,可再看手脚、听声音,却又觉得可能才三十岁上下。 他那浆洗地几乎看不出本色的衣裳上至少有大大小小七、八个补丁,伸出来的双手也满是裂口、冻疮,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非常干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连指甲缝里都瞧不见半点污垢。 原本要上前拦人的齐远朝后一摆手,微微摇了摇头,决定静观其变。 说实在的,方才没看清来人时,大家第一反应都是临泉又在哪儿惹了桃花债,如今被债主打上门来了…… 那人一路小跑到了临泉跟前,先行了一礼,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同样打着补丁的干瘪的钱袋,“先生,去年您借我的三两银子,如今总算凑齐了。” 临泉的手还缩在暖袖里,“哦,是老李啊,令爱可好了?” 老李闻言不禁露出一点喜色,用力点头,“托先生的福,好了,都好了。” 说罢,又惭愧道:“当时说好了半年就还的,实在是,实在是……” 临泉这才接过钱袋,将里面的一小堆碎银粒倒在掌心里,“即便你半年想还,我也不在这里。” 他又随手捡了一粒碎银丢回去,“小姑娘体弱,莫要疏忽了,还需要生调养才是,哝,这是压岁钱。” 老李本能的接了,略一掂,约莫能有四五分银子,不由十分惶恐,惭愧道:“使不得使不得,这哪里能要。” 临泉懒洋洋道:“我给杏儿的,与你何干?” 说着,也不理老李,径自擦着他的肩膀过去了。 晏骄来了兴致,紧走几步赶上草垛问道:“哇,你那么穷,竟然也借钱给人? 他是谁呀?” 临泉是真的对外物不在意,名下一穷二白没有任何私产不说,书画双绝的本事也只有在他想攒钱四处游荡时才会凸显作用,所以名扬天下的临清先生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穷鬼一个。 “不知道,”临泉漫不经心道,“萍州城的百姓,一个叫杏儿的小姑娘的爹吧。” 随后赶上来的庞牧和晏骄一同诧异道:“不认识你还借人钱? 万一是骗子呢?” “银子在我手里也没什么用,”临泉懒懒散散的走着,压根儿没有当导游的觉悟,半句对周边景物的讲解也没有,“随他去好了。” 众人齐齐沉默。 良久,齐远和晏骄异口同声道:“借钱!” 临泉头也不回的丢出来两个字,“滚蛋!” 新年的庆贺方式因地而异,像都城望燕台就是烟火和庙会,边城镇远府则是祭祀和军歌,而萍州则是舞狮和河灯。 萍州的河流一年到头就没几天结冰的,这两天的雪势头固然惊人,但也只是中看不中用,落地没一会儿就化成水,再给往来行人一踩,弄的地上满是湿漉漉的黑泥。 至于河中,也只是边缘部分略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冰碴,哗啦啦的流水声依旧不停歇,而萍州城的百姓们便会在大年三十当日放河灯,祈求来年的好运。 临泉好像终于记起来自己是个导游,当即很不耐烦的朝乌泱泱的人群一指,“河,放灯。” 钟维和田夫人本来就不大爱凑热闹,且年纪也大了,就跟岳夫人一同留在家中。 庞牧跟卖灯人多要了些,写了自家人之后,略想了想,也替圣人求了一回。 相较之下,晏骄的工作量就很大了。 好像每当遇到类似祈福的场景时,晏骄都是最忙的一个。 从亲朋好友到太后,还有关系好的同僚、上官,她简直恨不得把所有不是仇人的名字都塞进去。 而每当这个时候,大家看她的眼神也格外柔和。 对生活顺遂,暂时无所求的人而言,放河灯不过凑热闹罢了,但对那些正处于困境中的人来说,丝毫不亚于救命稻草。 晏骄环顾四周,毫不意外的发现了几张充满虔诚,甚至是焦灼和绝望的脸。 尽人事听天命,当人力已经无法再做更多时,将希望寄托在一切虚无缥缈的事物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哎,骄骄,你看那边。” 白宁忽然凑过来,用胳膊肘碰了碰神游天外的晏骄。 晏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距离这边约莫一丈开外的河边上正有两个少女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因周围人声嘈杂,她们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可单看神色也知必然不是小事。 晏骄瞬间明白了白宁在意的地方: 大年夜一起出门的以家人居多,假如真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祈祷的话,也多由长辈代劳。 簪钗耳坠、项圈手镯一样不缺,衣裳料子也是今年流行的颜色和缠枝莲花纹样,从穿衣打扮来看,眼前这两个容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的小姑娘应该都出自殷实之家。 要知道逢年过节也是各路罪犯猖狂的时候,正常人家都不会允许这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单独外出,可现在她们却不带随从就挤在人堆儿里祈祷,这就有点奇怪了。 “她们提到了阿软,好像是病了。” 一直未发一言的图磬忽然道。 “朋友?” 晏骄从不怀疑他的耳力。 “大约是吧。” 白宁道。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交际有限,生活中除了家人就是同龄好友,值得她们在大年夜还挂心的,恐怕也就那么几个人。 “有人来了。” 庞牧抱着平安过来道,顺便还朝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时,正见几个青壮汉子从人群中挤过来。 他们穿着两种款式的衣服,明显来自两家。 来人一路走来都伸着脖子四处看,不多时,就有一个人发现了河边两个小姑娘的踪迹,然后拼命朝同伴打了手势。 原本分散在人群中的家丁们迅速朝河边聚拢过去,不多时就来到两个女孩儿身后。 见她们完好无损,家丁们先松了口气,可等打头的两个看到下面河灯里写的字样之后,登时脸色大变,竟顾不得会落入水中的危险,猛地扑过去将河灯捞起来丢到地上踩碎了。 两个姑娘不由大怒,谁知朝他们高声喊了几句眼泪就下来了,引得周围百姓纷纷侧目。 两边为首的家丁也怕出事,当即招呼人护住自家小姐,迅速的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若说一开始白宁只是喊晏骄看稀罕,那么现在大家就真的起了好奇心。 两个家境良好的小姑娘为何会在大年夜偷跑出来,又是为什么要替人偷偷祈福,那个叫阿软的人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以至于家丁看到这个名字便神色大变? 主人公已经离去,自家的河灯也放完了,没有继续留在这里跟人挤的必要,晏骄一行人沿着原路退了出来。 雪还在下着,落入河水中的来不及庆贺就被卷走,而屋顶、树梢、道路已染成白色,无数灯笼随风晃动,在雪地里晕开一片片的红,看上去既喜庆又诡异。 “公爷,河灯。” 小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去而复返,手中还举着一盏被人踩得稀巴烂的河灯。 庞牧拿在手中翻看两下,从掰开的骨架中取出一张沾了黑色雪水的纸条。 上面的墨迹已经化开,可仍能依稀分辨出“何阮”的字样。 原来是“阿阮”,而非“阿软”。 “萍州城内有姓何的大户人家吗?” 庞牧下意识看向临泉。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两个小姑娘家世不差,想必往来的也是同类人。 既然打听本地情况,自然要问一个对此地最熟悉的人。 然而临泉果断摇头,“不知道。” 庞牧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厮连借钱人的身份都懒得打听,城中大户人家什么的,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沉默良久,纷纷对其怒目而视,“要你还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