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皇帝也是父亲
陈元鹰微汗地起身,乖乖地跟进书房里:“儿臣从户部处借来了一些有关龙州和庆州的资料,正在整理。儿臣打算好好了解这些资料,找出发展龙州的好办法。” 昭帝眼中的意外马上变成了玩味,瞥一眼书房外恭敬站着的诸人,问:“怎么不让武成和武量替你抄?” 这真是亲爸! 陈元鹰心里暗道,嘴上则讪笑:“别人抄的,终不如儿臣自己抄的印象深,记得住。何况,只是抄而已,又不是让儿臣做文章。” 昭帝顿时微愣,随后眼底闪过一丝释然和一抹无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见此,陈元鹰表面上还是满脸无辜,心里则稍稍松了口气。 要让父皇看到自己的努力,但也要让太子知道自己的缺点,免得日后忌惮自己,这其中的分寸,真是要点技术才能把握啊! 昭帝这时又放下手里的纸,问陈元鹰:“说吧,你打算怎么发展龙州?” 这就开始考究了? 还好我确实已经有所准备! 陈元鹰心里吐槽着,恭敬地欠身:“儿臣在户部认识了一个叫吴书风的员外郎。他博闻广记,看过其他州的发展资料,说龙州的问题,主要是缺乏灌溉用水。只要水源充足,农田的收成就会有很大提升。” “儿臣想,龙州那一大片沼泽之地,不是蓄了很多的水吗?只要儿臣想办法把水引出来,龙州的经济就活了。” 昭帝目光一溜,有几分失望:“你觉得,龙州那些官员们会不知道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陈元鹰看到了这抹失望,却理直气壮地道:“他们肯定知道啊!但是,知道归知道,可这么大块地盘,引水的渠该经过哪里,不该经过哪里,肯定是要讨论的。这一讨论,怕就有了私心。” 说到这里,陈元鹰故意单纯地一摊手,直言不讳:“不研究出一个大家都信服的办法,光有想法,没有行动,那就纯粹是空想!” “空想!”昭帝微愣,嘴里微喃,随后眉宇间多了几分难得地认可:“没错,光有想法,没有行动,再好的策略只会是空想!” 默然一阵,他再意味深长地看向陈元鹰:“所以,你打算强行把空想变成现实?” 陈元鹰顿时满脸不认同:“父皇此话差矣!以前龙州不是谁的封地,众乡绅们各有各的私心,当然很难拧成一团。现在儿臣去了,儿臣在自己的封地上搞水利,又不劳民,言官也管不着!” 这一刻,他身上倒是有了几分嫡出皇子的霸气。 昭帝眼睛微微一亮,透出几分难以察觉的赞许。 陈元鹰又话风一转:“再说,儿臣也不是完全强制。儿臣打算先拉拢一部分有远见的,让他们去对付那些顽固自私的。若是有人敢顽抗到底,哼哼,儿臣自会想办法让他们滚出龙州!” 昭帝微愣,随后微微点头:“知晓怎么做就好。不过,不可做得太过份!” 陈元鹰马上嘻皮笑脸起来:“唉呀,父皇,您是知道儿臣的,儿臣以前可没有做过欺男霸女的事!儿臣是好人!” 欺男霸女? 一旁的黄青听了嘴角直抽,迅速往陈元鹰的下半身一瞥,再移开。 想欺男霸女,也要有本钱啊! 鹰王爷您才十三岁啊,能不能立起来,还不知道呢! 昭帝脸上也是忍俊不禁地露出一丝宠爱的笑意。 陈元鹰眼尖地看到了,立刻又大着胆子问:“那父皇您打算指派哪两位大臣当儿臣的王府长史和司马?儿臣心里有很多的想法,但如果长史和司马不认同,消极怠工,胆小怕事,只怕……” 他手一摊:“如果他们误了儿臣的事,儿臣一定会把他们遣返。但那样就耽误了时间。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就找个好的!” 昭帝微怔,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他:“你不是请你表舅去查了吗?” 果然昭帝的耳目众多啊! 陈元鹰瞥一眼旁边眼观鼻鼻观心的黄青,满脸无辜地回答:“是啊!儿臣是请皇祖母让表舅去查了,但表舅只负责查,真正要指派官职,还不是父皇您来决定啊?” 这一刻,他完全就是一个不经世事,一心想从父亲嘴里打探消息的少年。 昭帝那微嫌冷然的双眼顿时有些错愕。 不远处的宫林和武成武量均是嘴角微微弯起,暗自叫好。 黄青讶异地飞快抬头看了陈元鹰一眼,又迅速垂目。 书房内外,安静得针落可闻。 不多时,昭帝的眉眼微霁,却又含糊地道:“急什么?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 陈元鹰嘟起嘴,翻白眼:“算了,不说就不说!” 他故意发脾气地大声问:“父皇,司天监可有说过,年后哪天为启程吉日?儿臣想过完年后就立刻启程,以免耽误龙州的春耕!” 这带着赌气的声音,大得连书房外站的武家兄弟也听到了,立刻对视一眼,眼中均有几分担忧。 昭帝微愣,看陈元鹰的目光就有些复杂。 见昭帝没有立刻回答,而一旁的黄青则低眉顺眼,陈元鹰心里一跳,马上瞠目追问:“父皇,您别想着瞒儿臣。封地都抽了,司天监要没算就是失职!” 昭帝顿时轻叹,半响,才幽幽地看着他,道:“司天监确有算过,正月初五,与正月十七,皆是吉日。再往后,就要到三月份了!” 书房外的武家兄弟同时面现惊容。 书房内的黄青神色未变。 陈元鹰则是眼睛一亮,明白了昭帝的心情,立刻做出选择:“那儿臣正月初五就走!” 黄青一惊,武家兄弟则对视一眼,均有些了然。 昭帝却是迅速摇头,苍老的眼中有些不忍:“还是十七再走吧!好歹要过完元宵节!” 一旁的黄青迅速看了昭帝一眼,没有做声。 书房外的武成与武量同时垂下眼帘。 眼尖地捕捉到昭帝眼中的那抹不忍,陈元鹰顿时一怔。 是了,在这个五旬的昭帝面前,自己不仅仅是一个儿子,还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昭帝也是人,是父亲! 他迟疑了一下,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本不属于他的孺慕之情。 这是原身残留在这个身体内,对昭帝这个父亲的天生的恋慕之情。 看陈元鹰的神思有些恍惚,昭帝眼中的不舍更浓,还多了几分怜惜和歉疚。 屋内再度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