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急剌剌奔永安县,怒冲冲斥周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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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了半个多时辰,总算到了永安县。 妇人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领着顾七和徐硕朝院里走。 顾七朝院子角落扫了一眼,木桩和破碗还在,那狗儿却不见了。 还未进屋,便听到里面呜呜咽咽的声音。 坏了! 顾七推门而入,见杨盛头上箍着发黄的白布,趴在地上哭得伤心,只当炕上的杨义身亡,不由得跟着伤心起来。 那妇人更是不明所以,还以为出门一趟,夫君便去了,直接扑到炕边痛哭。 只徐硕一人冷静如常,背着药箱,走到炕边扒了扒杨义的眼睛。 随后伸手搭脉,眼中透着欣喜:“不必担心,有救,有救!” “啊?真的吗!” 顾七擦了擦脸上的泪,满怀期盼地看向徐硕。 见徐硕肯定地点头,顾七即刻由悲转喜,上前将妇人与杨盛搀扶起来。 妇人早已哭得没有力气,起身靠着墙,眼睛直直看着杨义。 杨盛则哭得说不出话,只不停朝徐硕作揖。 “裴大人,带他们先出去吧。” 顾七点头,扶着二人到院中休息。 过了一会,杨盛情绪放缓,不知从哪里抄来两把积灰的矮凳,用力擦了又擦,一把放到顾七面前,另一把递给嫂嫂,自己直接瘫坐在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盛叹了口气:“怪我。” 还未多言,眼泪便噼里啪啦往下掉。 杨盛环膝而坐,将头埋了进去,之后传出了阵阵抽泣声。 顾七也跟着叹了口气。 旁边妇人抬手擦了擦眼泪,开口道:“大人有所不知。半月前,杨义高高兴兴地挑水回来,说整个永安县的人,要搬到郢江郡去!之后我们便收拾了行礼,跟着大家一起过去了。可谁承想,刚到郢江郡,便被人围了起来!” 顾七不解道:“各郡守都在,应处理妥当了才是。怎会如此啊?” 妇人拿着旧帕子,不停地擦着眼泪。 院中又充斥起呜咽之声。 顾七心里烦躁,起身踱步。 郢江郡郡守是李景浩,这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 他断然不会任由杨盛被殴而不顾。 况冯睿与薛沛林在场,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越想不通,就越急躁,见杨盛头上箍着的白布,便气不打一处来,径直上前用力扯下,吼道:“哭什么!人没死你戴的什么孝!” 杨盛吓得一哆嗦,再不敢哭。 “裴大人,您回来了!” 顾七抬头,见周护领着晏楚荣进了院。 晏楚荣并不急着进屋,而是走到顾七跟前:“一路可平安?” “嗯。”顾七点了点头。 “那就好。” 周护焦急写在脸上,径直上前拉着晏楚荣:“晏大夫,知道您与裴大人交好,眼下救人要紧,晚些再叙旧罢!” “吱呀”一声,门开了。 徐硕背着药箱,手中拿着被血浸透的白布,见到顾七,微微一笑。 见徐硕如此,便知杨义无碍了。 顾七长舒一口气,咧嘴笑了起来。 妇人和杨盛赶忙起身,跟周护一同凑到徐硕面前。 徐硕指着屋内的杨义道:“去看看吧,尽量安静些,莫要吵到他休息。” 周护直接冲了进去,妇人与杨盛感激涕零,当即跪了下来。 徐硕赶紧将二人扶起:“万万不可!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快起来吧!” 二人千恩万谢后,跑进屋中。 徐硕走到晏楚荣面前,笑道:“晏大夫,又见面了。” 晏楚荣礼貌回应:“徐太医。” 顾七望着二人出神。 晏楚荣性子清冷,在外人看来甚至有些孤傲。 相比之下,徐硕看上去要更好相处些。 “裴大人,可知哪里有药铺?” 顾七摇了摇头。 正遇周护出来,听到徐硕的话,答道:“镜湖郡有个‘百药堂’,是离这最近的了。” “好,”徐硕看向顾七:“下官写张方子,按照方子上配药,吃上小半月,大抵就能好了。” “有劳徐太医。”顾七抄起旁边的矮凳递给徐硕,又将徐硕的药箱接了过来。 周护则接过徐硕手中换下来的白布,站在旁边看着徐硕写药方。 晏楚荣始终站在原地,满怀心绪地望着顾七。 不一会儿,周护接过写好的药方,开口道:“我这就去抓药。” “不用你。”顾七从周护手中抽出药方,走到屋里,朝着杨盛招了招手。 杨盛擦了擦眼泪鼻涕,顶着红肿的眼睛走了出来。 “去给你哥抓药。” 杨盛双手小心接过,却迟迟未动。 “怎么?” 杨盛看向顾七,欲言又止。 顾七还在纳闷,周护已上前,从旧钱袋中倒出几个铜板,数了数。 似乎不够。 二人面面相觑,周护窘得脸通红,又翻了翻身上。 顾七当即明白过来,赶忙掏出一小锭金,递到杨盛手中。 “这——” 顾七推了杨盛一把:“少废话,赶紧抓药去!我们的马车在外面,顺便买些补品回来。” 杨盛眼中含泪,跪地冲顾七磕了个头,跑了出去。 院中一阵安静。 待冷静下来,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周护!” 顾七一把抓住周护的胳膊,眼睛瞪得极大:“杨义的老娘呢?” 周护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人放心,杨义受伤那天,老人家便接到我府上去了。” “那...”顾七想要再问,恐有不妥,又硬生咽了回去。 “怎么了?” “没事。”顾七径直切回正题:“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迁村,为何会打起来?” 周护抿了抿嘴:“是下官失职。迁村,不是很顺利。” “什么意思?” “几乎一半的人不愿迁村,我只好让杨家兄弟先带着愿意迁村的百姓去郢江郡,让李郡守先行安排。自己便留下继续劝说其余的百姓。不曾想刚到郢江郡便起了冲突,百姓一看杨义挨了打,就更不愿去了,先前支持迁村的百姓,眼下也转了立场。” 顾七眉头紧皱,问道:“镜湖郡和望江郡亦是如此么?” 周护叹了口气,惆怅道:“都在观望。” “我得去问问李景浩。” “没用的,李郡守将闹事的抓了起来,没几天就放了。” 一言未发的晏楚荣,刚要开口。 便听到旁边徐硕的声音:“想来,只有裴大人能解决此事了。” “我?” 徐硕笑而不语。 晏楚荣在旁瞪了徐硕一眼,干脆走到角落站着。 周护握了握拳,沉声道:“裴大人,借一步说话。” 二人径直走到院外的大树下。 见周护犹豫模样,顾七开口道:“同我讲话,不必忌讳言语有失。” 顾七这话,给了周护勇气。 他朝着顾七浅鞠一躬:“当日提起迁村,只有大人您支持下官。到底,下官只是一介郡守,人微言轻,您去洐州后,迁村之事险些搁置。下官只好搬出哲王殿下,才让薛大人勉强配合。郢江郡斗殴一事,是臣没想到的,但冯、薛二位大人坐镇,怎会任由百姓伤人呢?” 听完周护一番话,顾七并未急着回复。 她直盯着周护,嘴角挂起晦暗不明的笑。 周护被盯得发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周护。” “下...下官在。” “好手段。” 顾七瞬间翻了脸,转身离开。 周护慌了,小跑两步上前,拽住顾七的衣袖:“大人!您这是何意啊?” 顾七用力一甩,黑着脸道:“你为诓我入局,不惜伤你永安县一条无辜的人命!这就是爱民如子的郡守大人?真是笑话!” “裴大人!”眼看顾七要走,周护干脆抱着她的腿,跪在地上。 见周护如此,顾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本以为周护耿直良善,虽不似李景浩那般心无城府,却自认他不屑那些朝堂争斗、权谋算计。如今想来,怕是开始就看错了! “大人...”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顾七咬牙道:“起来说话。” 周护起身,马车吱呀呀行驶到跟前。 杨盛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吭哧吭哧下了车。 见二位大人站在树下拉扯,刚想上前,周护厉声道:“还不快去煎药!” 杨盛吓得后退一步,抱着东西往院里跑去。 车夫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一般,将马车停得更远了些,眯眼小憩。 “裴大人...” “周护,”顾七冷着脸断了他的话:“你是何时跟哲王殿下攀上关系的?” 周护抿了抿唇,眼神也从开始的躲闪,一点点变得坚定。 “在您受伤后。” 顾七冷哼一声道:“也就是说,殿下到荼州之后,你就巴结去了?” “不是您想得这般!” 周护脸涨得通红,似是藏了无尽的委屈。 他憋回了眼眶里闪烁的泪水,开口道:“我若贪恋权位,痴迷珍馐,又何至于守在苦巴巴的祈水郡,处处受人打压!” 顾七未言,只静静看着他。 “您可曾想过,若薛、冯二位大人支持迁村,就算我有心算计,也断然不会是这般结局!” “周护!” 眼泪终是忍不住,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周护扬起胳膊擦了擦,尽量不让自己失态。 “没错!下官的确,的确辜负了您的信任。若能给这祈水郡百姓一条活路,下官任凭您处置!” 说罢,周护跪地磕了两个响头。 顾七顿时语塞。 他说得不无道理。 若薛沛林配合迁村,哪怕元哲与周护有心挑拨,也断不会闹出这等事情来。 可想想躺在炕上险些丧命的杨义,他又有什么错? “啪!” 顾七狠狠甩了周护一巴掌。 那气力之大,直接扇得周护嘴角冒血。 “周护,那是你的百姓!若他今日命丧,你良心难安!” “下官知错!” 顾七双手叉腰,转过身不再看他:“起来说话。” 周护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欲言又止。 许久,顾七才平复了心情。 却依旧背对着周护。 “你曾同我讲过,上一任祈水郡郡守顾远,是哲王殿下的人。” 周护舔了舔唇边的伤口,轻声答道:“是。” “我是陛下的人。” “下官知道。” “那你可知,这偌大的荼州,又有多少陛下的人呢?” 周护沉默。 天忽然阴了下来。 顾七仰起头,见乌云遮日。 “你万不该,拖我下水。” 周护登时明白过来! 他又急又悔,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下官该死!” “罢了。”顾七回过身来,见周护双颊通红。 她轻拍了拍周护的肩膀:“先回去。迁村一事,我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