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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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许盈醒来,耳边立刻传来急促的男声,“阿盈!” 入目里,是年轻了许多的周衍,许盈思维迟滞,微微蹙眉。 “你终于醒了。” 周衍欣喜地握紧她的手。 她条件反射般地把手抽出来。 周衍微滞,“阿盈?” 许盈脑子很乱。 她闭上双目。 下一刻,一大段陌生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涌进脑海。 她僵硬着身体,直到完全接受完记忆,完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她才睁开眼。 床边,周衍和许父许母满面焦急地唤她,医生也不知何时进了病房。 她推开医生,“不要吵我,让我睡一下。” 说完她又闭上了眼睛。 是梦。 那些记忆也是莫名其妙地假。 一夜过去。 许盈再次睁开眼时,床边仍然是周衍和许父许母。 她看了看身上的婚纱,又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很疼。 不是梦。 这时,她才终于接受了这个荒谬的事实。 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二十三岁。 而且有很多事情很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例如,沈蔓绿和周衍没有任何关系,自己高中时就和周衍成为了好朋友,高三毕业时就和周衍在一起了,昏迷之前正在和周衍结婚。 不可思议,是在是太不可思议。 她不可思议的不是重生这件事,毕竟她上辈子就重生过,她不可思议的是,这一世事情发展的轨迹怎么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 她居然在高二的时候和周衍成为好朋友了? 她居然在高三毕业时和周衍在一起了? 她居然要和周衍结婚了? 这是怎么回事? 沈蔓绿呢? 算了。 她也不去想事情为什么不一样。 她只想缓缓心神。 她看也没看周衍一眼,“爸妈,我想回家。” 她掀开被子下床,周衍立刻来扶她。 “别碰我。” 她说。 她毫无掩饰的冷淡与厌恶犹如一个炸雷炸在周衍头顶,周衍茫然不知所措,“阿盈,你怎么了?”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别来烦我。” 她靠在许母身上。 周衍像一个明明没有犯错,却无缘无故被母亲训斥的孩子,他抓紧许盈,“阿盈,你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一醒来就像变了个人? 周衍心慌意乱,焦躁地抓紧他。 许盈决定快刀斩乱麻,她本来想回家休息休息,缓一缓的。 她说:“周衍,你听好,我不想和你结婚了,我们分手。” 周衍不可置信地张着嘴,仿佛听到天方夜谭,许父许母瞠目结舌。 “什么!” 三个人异口同声。 许盈重复,“我说,我不想和你结婚了,我们分手。” 周衍恐惧地摇着头,“我一定是听错了,阿盈,是不是?” “不,你没听错。” 她的每一个字都残酷的像一把带着血的刀。 “为什么,为什么?” 周衍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整个人都开始痉挛。 许盈缄默了很久,才说:“不爱了。” “你说谎!” 他根本不相信。 她怎么可能不爱了。 “你爱信不信。” 她完全变了一个人,眼里对他不再有爱意,只有一片冰冷。 “不,我不接受这个解释。” 周衍死死地缠住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陌生地看着她,“你昏迷之后一醒来就变了个人……人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得完全不像从前的自己的,除非……”他像是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你不是阿盈!你是谁!” 这话一出,许父和许母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许盈见状,笑了出来,“以为是谁的魂魄附在我身上了?” 为了解决以后不必要的纠缠,许盈索性不再隐瞒,把所有真相说出来,“我的确不是许盈。” 许父许母震惊。 周衍嘴唇颤动,狠厉地攥紧许盈。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二十三岁的许盈,我是三十五岁的许盈,我穿到了自己身上,从三十五岁重生到了二十三岁,明白吗?” 莫名其妙地,平白无故地,毫无预兆地,她在上一世的九月二十二日那天,重生到了现在的二十三岁。 “你,你是三十五岁的阿盈,重生回来了?” 周衍的世界观遭受到剧烈的冲击。 “是。” 她直视他。 许母忙道:“这……这怎么可能……太荒谬了……” “我也觉得荒谬,可是这是事实,我在xxxx年九月二十二日那天晚上睡觉后,醒来就到这里了。” 九月二十二日? 自己的生日? 周衍先没心思关注这点,他只道:“既然你是阿盈,为什么不愿和我结婚? 我们明明很相爱。” 许盈嗤笑,“上辈子……姑且叫上辈子吧。 上辈子高二下学期,我没和你成为朋友,而你,喜欢沈蔓绿,和沈蔓绿在一起了。” “不可能!” 周衍不敢相信。 沈蔓绿长什么样子他都不清楚,怎么会喜欢她。 他从始至终只爱许盈。 “我都说了是上辈子的事,没有什么不可能。 你和沈蔓绿在一起了,高考那天,沈蔓绿不小心出了车祸,死了。” 说到这里,她沉气,“十几年后,我去墓地给沈蔓绿上坟,恰好你也在。 我离开时,不小心也出了车祸。” “车祸?” 周衍紧张地盯着她,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她出了车祸这几个字上。 “对,车祸,当时是你救了我。 至于你为什么救我……其实我瘦下来后和沈蔓绿长得有几分像,所以你救了我。” “我醒来时失忆了,而你,”她冷冷地睨他,“你见我失忆,乘人之危,把我整的和沈蔓绿一模一样,还欺骗我,说我是沈蔓绿,你让我承受了两年的欺骗,你让我父母承受了两年的丧子之痛!” “不!” 周衍摇头,双目充血,“我不可能这么对你!” 她是他的阿盈,他最爱的阿盈,他不可能这么伤害他。 许盈:“后来我无意间得知真相,质问你,你坦白了一切,我很愤怒,恨不得杀了你,最后愤怒之下把沈蔓绿留给你的遗物一把火烧了。” “因为我把沈蔓绿的遗物烧了,你对我使用暴力,以致于我脑震荡,脑震荡让我恢复了记忆。” 周衍承受不住地后退,他哆嗦着,执拗地重复,“不可能……” 许盈:“后面,因为我烧了沈蔓绿的遗物,你报复我,让我爸被公司辞退,设计让我爸赔巨款,让我找不到工作,我离开你之前就怀孕了,我求你不要打掉我的孩子,因为一旦打掉孩子,我就永远再也无法怀上孩子。” “可是你说,你只要沈蔓绿的孩子,你强行给我堕了胎。” 周衍眸中的血丝快要蹦出来,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再继续否认,还是心疼,她竟然遭受过那么大的痛苦。 许盈继续说:“后来,我被绑架了,绑匪要赎金,给你打电话,你呢,你直接让人撕票!” “然后我就被绑匪扔进了海里。” “神奇的是,我没被海淹死,我活下去了。” 周衍膝盖一软,跪到地上,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阿盈……” “对不起……”他嗓音颤抖,像是把她所有伤害的责任揽在了身上。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和你结婚,我恨你,又怎么会和你结婚?” 周衍眼尾发红,“对不起,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了,我只希望你能远远地离开我,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许盈转身就要走。 周衍慌忙拽住她的婚纱,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阿盈,那不是我!对你做出那些伤害的人不是我!那不是我!” 许盈转过脸,俯视他,“上辈子的你和这辈子都你,都是你。” “可是我没有做过那些伤害你的事,我没有做过。 我和他是两个人,我和他是两个人!” “对我来说,你们就是一个人。” “你不能这么冤枉我,我从没做过那些事。” 周衍死死地拽住她。 “我再说一遍,在我眼里,你就是做过那些事,你就是上辈子的周衍,明白吗!” 这话为周衍判了死罪。 他苦苦地哀求她,像是已经找不到任何办法了,“好,是我,是我,那你报复回来,报复回来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离开我了?” 许盈垂眸,白炽灯的冷光映照在她没有表情的脸上,她说:“你以为我上辈子没报复过吗? 我报复过你的,我把你对我的那些伤害,全部一一地还给了你,可是即便是报复了你,我也无法原谅你。” “有些伤害,不能等价交换,无法被人原谅。” 许盈用力抽出裙摆,冷冷转身。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周衍抱头,崩溃地痛哭出声。 一路上,许父许母都没说话,直到到了家,许母才说:“盈盈,你是不是对周衍太过分了,毕竟他也没有————” “妈,对我来说,他就是上辈子的周衍。” 许母不能对女儿上辈子所经历过的伤害所感同身受,但她还是感受到女儿的痛苦,她立马倒戈,“对!不过分!上辈子的他简直就是个畜生!他就是个畜生啊!” 许父也附和道:“畜生!畜生!” 许盈换下婚纱,把婚纱烧了。 她捏捏太阳xue,去睡觉。 一觉醒来,她在客厅看到了周衍。 许盈看向许父许母。 许父许母说:“他还有话要说,说清楚了就……就滚!” 许盈敛气,问周衍,“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周衍衣衫皱皱巴巴的,双目充斥着血丝,他说:“阿盈,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我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又车轱辘这几句话,我已经说过,在我眼里,你就是做过那些事,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 周衍跪到她面前,抱住她的腿,“阿盈,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抛下我。” 像是想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他说:“你说过我是天下第一帮的弟子的,你不能不要我……” 许盈仿佛梦回到前世。 她掰开他的手指,说:“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了。” “不!” 他紧紧地抱紧他的腿,绝望地,卑微地哀求,“你不能这样,你一声不吭地闯入我的世界,把溺水的我救了起来,可是现在,你又重新把我摁入水中,我会死的,阿盈,我会死的。” “可是,”许盈面无表情,“你死不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周衍被推开,他痛苦地蜷缩在地,骨头仿若碎裂了一般。 连他的死,她都不会在乎。 彻骨的绝望让周衍再度崩溃。 他流着泪说:“阿盈,我求求你……” 他卑微地似蝼蚁,不停地给她磕头,“求求你,不要抛下我,我求求你……” 血和泪浸湿了地板,许盈无动于衷。 这一幕与前世的那些记忆重合,她能够预料的到,周衍会像上辈子那样纠缠她。 可是她累了,她只盼能他能远远地滚开,此生她再也不想见到他。 忖度一番,她抓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放在脖子上,“周衍!” 见她把刀子放到脖子上,周衍和许父许母都惊叫出声。 “阿盈!” “盈盈!” “盈盈!” 许盈远离他们,“你们都别动。” 她直视周衍,“周衍,我希望你能永远不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永远别再来纠缠我,如果你做不到,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周衍一僵,铺天盖地的绝望和痛苦让他弯下了背脊,“你宁愿死……你宁愿死……”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 “对,我宁愿死,如果你不答应,你就是让我死!” 许盈用刀逼近脖子,有血压了出来。 周衍一急,“住手!” “你答不答应!” 她睨着他。 周衍看着她脖子上的血,目光上移到她脸上。 她的眼睛里是浓烈的决绝。 仿若他不答应,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抹脖子。 他轻轻笑了起来,笑声苍凉,笑着笑着,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他说:“好,我答应。” “我答应。” 他深深地埋下头,泪水一颗颗打湿膝盖。 许盈放下刀。 许父眼疾手快,立刻把收走了。 “既然你答应了,就滚吧。” 周衍费力地起身,剧烈的疼痛让四肢有些使不上力。 他艰难地起身,身形颤颤巍巍,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他像被抽走魂魄,走下阶梯时,喉咙里涌上一阵铁锈腥甜。 “噗!” 他吐出一口血,血染红了阶梯。 屋内,许盈说:“爸妈,以后你们不能对周衍有任何一丝心软,知道吗?” 许父许母默然,旋即说:“都听你的。” 周衍没再出现在许盈面前了。 倒是周奶奶出现了。 周奶奶说:“盈盈,阿衍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你能不能帮帮他?” “我不会帮他,你回去吧。” “求求你帮帮他吧,只有你能帮他了。” “我我说不会帮他。” “我求求你,我给你磕头好吗? 我给你磕头!” 周奶奶就要跪下来磕头时,许盈及时拦住她。 又是这样。 和上辈子一模一样的场景。 可是她再也担不起一条人命了。 她再次拿起刀,对周奶奶说:“周奶奶,你要我去帮他,就是去逼我死,你听好,我不会帮他,永远不会帮他,你也别再来求我,别再来找我,不然,你就是逼我死。” 周奶奶潸然泪下,“你……万一你说你的上辈子的那些事只是你臆想出来的,是根本不存在的,可是你却要阿衍背负所有痛苦!” “周奶奶,我不跟你废话,你是想让我死,还是想让我死?” 她的以死相逼让周奶奶绝望了。 周奶奶黯然离去。 这一次,周奶奶没有出现意外。 许盈松了口气。 没过几天,刘玲玲来见她。 刘玲玲说:“天哪,这也太魔幻了吧,还真的有重生? 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啊。” “不过,”刘玲玲犹豫,“你对周衍是不是太狠了。” 周衍对许盈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刘玲玲觉得他实在是太无辜太可怜了。 就算上辈子周衍真的做过那些事,可是这辈子的周衍是无辜的啊。 “我只恨我对他还不够狠。” 许盈淡淡道。 刘玲玲凝噎,“唉。” 过了些日子,让许盈意想不到的人找上门来了。 看到沈蔓绿时,许盈恍惚了一下。 原来没在十八岁死去,活到二十三岁的沈蔓绿长这个模样。 沈蔓绿眸子通红,“你也是重生的!是不是!” 许盈注意到了这个“也”字,“你是重生的?” “是,我是,你呢,你是不是?” 说完沈蔓绿没等她回答就抢先道:“你肯定是的,不然不会这么对周衍……” 沈蔓绿痛苦不已,她像是在坦白什么,“上辈子,你让我给周衍交班费,我交给班长了,没特意说是你交的,因为我以为是周衍把钱给你,托你帮忙交的,却不曾想造成了误会,周衍误以为是我帮他交的班费。” “他mama去世后,你给他巧克力,还给他他写了安慰的话,但是你没留名字,你的字迹又和我很像,都是小楷,所以他又误认为是我。” 许盈终于明白了上辈子的周衍为什么不还她钱,也不给她说一声谢谢了。 原来中间还有这些层误会。 她心情有些复杂。 沈蔓绿:“因为这两件事,他对我很感激,然后慢慢关注我,慢慢喜欢上我了。 后来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兼职,兼职完了我们一起买了果啤,他喝不了一点酒,一点酒精就有些迷糊了。” “他迷迷糊糊地靠着我,我问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我。” “他说,最开始是因为感激,然后注意到了我,然后才在相处中喜欢上我的。” “听到他的话,我懵了,我什么时候帮助过他?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认错了人。” “可是那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他了,我那时那么喜欢他,我害怕,太害怕失去他了,等他第二天清醒时,我问他,如果我没帮过他,他会不会喜欢我。” “他说,他不是因为我帮助他就喜欢我的,他是因为我的帮助,从而注意到了我,然后才慢慢地喜欢上的,所以有可能我帮了他,但是相处过后他没有喜欢上我,只是单纯地感激我。” “他的回答让我很高兴,可是我还是患得患失,在弄清你才是帮他的那个人后,我慌了,就问他,如果我长成你这样,他一开始会不会喜欢我,他只说不知道,他只是在恰巧的时间恰巧喜欢上我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没有如果。” “我的负罪感减轻了,我想,就算知道你才是帮助他的那个人,他有可能喜欢上你,也有可能不会喜欢上你,我……我以为我不算夺走了你的爱情,我只是卑鄙地夺走了你对别人的恩情。 但我还是怕,于是在去他家时,偷偷把你给他的东西毁掉了。” 说到这里,沈蔓绿痛苦地掩面,“大约是我太卑鄙龌龊,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会让我车祸身亡。” 她淌下泪,“可是老天爷又怎么会只让我就这么便宜地死掉了呢? 我罪不可赦啊,所以,我虽然死了,灵魂却一直留在这世间。” “我看着周衍把你当做我,我看着他报复你,我看着他渐渐地爱上你,又看着你报复他,折磨他。” “你们都在受折磨,我也在受折磨。” “直到最后他在三十五岁生日那天,意外死去。 然后我就重生回来了。” “我重生了,我知道我们三个人的痛苦折磨,一切源于我的错误,所有根源都在于我。” “所以这一次,我要把你的东西全部都还给你,我想让你们幸福,可没想到,你居然也重生回来了。” 周衍三十五岁那天意外死去? 哦。 许盈想起来,周衍三十五岁那天,九月二十二日,她得知他的死讯后很平静,内心没有起半点波澜。 晚上睡了一觉就重生回来了。 难道……莫非这之间莫非有联系? 她懒地再深想,轻飘飘地瞥沈蔓绿,“说完了吗?” 沈蔓绿痛哭,“你不该把上辈子周衍的痛苦附加在这辈子的他身上,这辈子的他是无辜的。 是我,我才是一切痛苦的根源,我才是罪大恶极的人,可连老天都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次机会?” 许盈笑了,“我送你一句,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懂这这句话的意思吧。” 砰! 许盈摔上门。 沈蔓缓缓蹲了下来,她掩面痛哭。 许盈抽时间去了之前她坠海的地方。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大海。 这一次她又是为什么重生? 她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她笑了。 她为什么又突然无缘无故重生回来? 她想,大概是上天为了让这一世的周衍也无法圆满。 毕竟如果自己不回来的话,按照原本的轨迹,她会和周衍结婚,说不定会和周衍过完幸福的一生。 大约做错的人无论重来多少次,都无法圆满。 这就是天道。 她扬唇。 “咚!” 一团什么东西撞到了她腿上,她低头,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团子被撞到了她的腿,一屁股坐到了沙滩上。 她赶紧抱他起来,“小朋友,你没事吧?” 看清小团子的五官,许盈怔愣。 “一阳?” 她迟疑。 眼前的小孩五官实在是和路一阳太像了。 小团子脸白白嫩嫩的,像个大包子,他豁着门牙,“jiejie知道阳阳的名字?” 还真是他。 估算了一下现在路一阳的年纪,许盈十分确定,这小团子就是路一阳了。 她有些奇妙地捏捏小团子的脸,“还真是你呀,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我放风筝,我不是一个人,奶奶在那儿!” 他指向后方。 后面,路奶奶快步跑过来。 “对不住啊,小孩不小心撞到人了。” 路奶奶忙抱起小路一阳。 “没事儿,他也是不小心。” “那我们走了,不好意思啊。” 路奶奶说。 “没关系。” 路奶奶抱着小路一阳就走。 小团子趴在路奶奶肩头,望着许盈,露出白白的小米牙,圆溜溜的葡萄眼里似有灿烂的阳光,“jiejie再见!” 说着还用小胖手给她做“拜拜”的手势。 许盈不禁弯了眉眼,“再见!” 她也挥挥手。 十二年后。 上辈子许盈去云南旅游时碰到了周衍,周衍败坏了她所有好心情,所以计划中要去的地方也没去。 后来她游遍国内外,就是刻意避着没去云南。 这一次她打算把没去的地方补回来。 玉龙雪山下的束河古镇与丽江古镇相比起来相对古朴幽静。 清澈的流水清脆地流淌着,倒映出坐落大方的古镇。 逛了一圈古镇,第二天,许盈从束河古镇出发,坐专线去往玉龙雪山。 云开雾散,天气晴朗。 索道缓缓上升,海拔渐高时,堆琼积玉披云戴雪的雪山逐渐在视野里暴露开来。 下了缆车,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许盈裹紧外套,走了几步后,忙吸氧气瓶。 棱角分明的山顶直插云霄,云雾环绕着,仿若置身于仙境。 许盈低头看云,她腿软了一下,忽而被人扶住。 “谢谢。” 她舒气,抬眉看到扶住她的人时,顿住了。 “你没事吧?” 男人嗓音清朗。 许盈掩藏住所有情绪,“没事。” “哎,你能帮我拍张照片吗?”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可以。” 许盈点头。 “谢谢!” 他把相机递给她,站到了岩石前面。 他身后是岩石和雪,云雾彩色的阳光染成了彩色,萦绕至他周身。 他笑出一口白牙,俊逸的眉眼定格在照片上。 “你照的真好看啊,专业摄影师吗?” 男人接过照相机看了看。 知道他是在变相地夸张地道谢,许盈笑笑,“不是,谢谢。” 她的眼睛笑起弯成了两道月牙。 他怔怔地盯了几秒,然后抓抓头发,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交个朋友吧。” “我叫路一阳。” 他说。 “许盈。” 她说。 他们结伴下山。 下山时,许盈一个没注意,摔了一跟头。 在医院醒来时,她按住脑袋。 “你还好吗?” 路一阳问。 许盈神色涣散。 许久,她擦掉不知不觉落下的泪,说:“还好,谢谢。” 许盈提前结束了旅行。 小院大门响起敲门声。 周奶奶开门,看到来人,震惊,“你……” 许盈:“他呢。” “你怎么……” 许盈:“奶奶。” 闻言,周奶奶瞪大双目,然后捂嘴。 震惊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喜悦,周奶奶颤颤巍巍,慌忙拉着许盈进屋。 周奶奶一边进屋一边哭咽,“阿衍,阿衍……” “阿衍,阿盈回来了!阿盈回来了!” 周奶奶哭得泪眼模糊。 躺在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周奶奶忙去推他,许盈阻止她,“您先出去。” 犹豫几下,周奶奶离开房间。 房间里光线很暗。 许盈模糊地看着床上的周衍。 “阿衍。” 唤了他几声。 他睁着眼,但没反应。 他形容枯槁,脸上带着病态的羸弱,头发泛着白。 她喉头一动,伸手,触摸他的脸。 然后轻轻抱住他。 他身上没有rou,她像抱着一把骨头,许盈指尖颤抖,没放开他,也没说话。 他也没说话,任由她抱着。 不知多久过去,许盈像是在对着某一个虚无的人说:“他用十二年给上辈子的他赎罪,够了吧。” 怀里的周衍仍旧没反应,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许盈轻抚他的后背,“阿衍,我瘦下来了,你看到了吗?” 周衍还是没反应。 许久,许盈感受到颈边落下他guntang的眼泪。 他终于有了反应。 似乎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