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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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卫生间,剃须刀落地的动静格外响亮。 明亮的清晨,立于盥洗台前的两人一左一右,乍一看和谐温馨。 许意那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后自己都懵了,清亮的双眸稍眨了下,胸间的呼吸一时间难以平稳。 她别过脸,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指着下面的剃须刀,尽量平静:“东西掉地上了,难不成你还要我给你捡起来吗?” 见顾深远一动不动,许意没再问,直接帮他把掉在地上的剃须刀捡起来,语气平常,“傻了?” “你怎么知道我之前用电动的。”顾深远问。 “男人不都是用电动的吗。”许意仍然是那个调调,“第一次看见有人用手动的,所以有点意外。” 这种常识应该不需要多解释吧。 就像之前她知道沁园一样。 都不算是有特征的问题和发现。 “你这样一直看着我干嘛?”许意把话柄拿捏到自己手中,颇带质问的口吻,“有什么想问的吗?” 顾深远:“没。” 他面色从容,收起刚才的讶然,和她一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早上想吃什么,提前通知酒店,免得他们送了你不爱吃的上来。” “我还好。”许意点头,“不挑食。” “你以前挺挑食的,不喜欢吃酸的,不喜欢任何放醋的菜。” “哦。”许意敷衍应着,脑海里不由得回想一番,她确实不喜欢吃醋,但是自己做的醋溜土豆丝还可以,简单上手,她和许映画两人时经常做着吃。 许意离开洗手间后便去找南宝了。 顾深远看着她的背影,想到刚才的意外,难免陷入一阵恍惚。 她刚才复原了……可也仅仅是一瞬间,下一秒的她又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她现在是在两重人格之间相互转换吗?还是已经想起他了? 这个问题,除了许意本人外应该没有人知道。 去公司之前,顾深远去了趟医院。医院。 他没打电话问陈庭川,直接找上了门。 陈庭川昨晚没住酒店,在医院休息时趴了一宿,被找上门的时候,仍然像个喝醉酒的醉汉,眼窝深凹,眼袋下垂,没有先前那种乍一眼给人斯文的感觉。 他身上不是整洁干净的白大褂,穿了一套不是很工整服帖的便装,松松垮垮的,略显邋遢。 离得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 味道过于刺鼻,不知哪个女人会喷这种往哪里站一秒都能留下深刻气息的香水。 进来后的顾深远嗅到这一股子香味,不由得拧眉,走过去把窗户打开透风,顺便摸出烟盒,回头问一句:“能抽吧?” 陈庭川潦草地应一句,朝他瞥了个半傻半痴的目光,“找我做什么?” “想问你点事。” “我还想问你昨晚和许意在一起干嘛。” “如你所想,我们睡觉了。” “……” “明知不可能还问出这种问题,是想告诉我你到底有多愚蠢吗?” 他们有没有睡觉,陈庭川未必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捉-jian在床的那天早上,许意和顾深远是一起过来的。 两人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陈庭川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笑得有点凄惨,“就算你们没睡觉又怎样,她多少是偏向于你们这边的。” 就算是因为孩子,她也向着顾家这边的。 而他,应该就像夺走他第一次的女人所说的那样,他不会有爱,只有送上门的性。 陈家的男儿,在这方面的思想根深蒂固,只与自己睡过的女人相伴一生。 可他和那个女人,是不可能相伴一生的。 “你怎么知道,她偏向于我。”顾深远淡声问道,“因为你知道她恢复记忆了吗?” “恢复记忆了?”陈庭川听到这个消息,没掩饰意外,但也是意料之中,“速度快得超乎我想象。” 陈庭川的态度,并不能说明许意彻彻底底恢复记忆了,只能说明这是有可能存在的。 顾深远继续陈述:“她在两重人格之间徘徊的可能性,你觉得多大?” “不知道。” “你不是医生吗?” “你都说我是医生了,我又不是神。” 即使衰败,陈庭川在口头上并没有示弱,大抵有和他扯平的意思。 而顾深远特意来找他问这种问题,十有八-九能说明,他怀疑许意复原了,可对他的态度又和之前一样。 要么两重人格来回切换,要么她就是想用这个来骗他。 一根烟抽完,没问出结果的顾深远准备走的时候,陈庭川慢悠悠来了一句:“不论复不复原,她对你的态度都一样。” 顾深远攥手成拳。 光这一句话,就给人定死刑。 命中注定,无法改变的事实。 对于顾深远来说,她这三年的不管不问突然消失,藤蔓一样在他胸口上扎根疯狂生长时不时刺痛,以及失踪三年回来突然带着新男友回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象征着残忍和薄情。 但都不及,她骗他。 许意在酒店套房只住了两晚。 一开始是为了陪伴南宝以及方便看望奶奶,但她意识到那样的话太危险,她和顾深远每一个接触都可能暴露自己。 他之前问她给个机会,她敷敷衍衍的,很是自负,不觉得自己就算给他接触的机会又能改变事情的结局。 现在想来,她错了。 一个不留神就会露馅,而顾深远要是知道她复原的话,态度可能变本加厉。 至少不像现在这么有耐心地哄着她。 毕竟南宝是她的软肋。 许意没再接触顾深远,这就导致往后几天,她只有下班后的时间去医院探望奶奶的同时,陪宝宝两个小时。 一天二十四小时,除去工作,其他时间都用来陪伴宝宝。 许映画实在看不下去了,和jiejie一起上班的时候,慢悠悠来了一句:“要不你和顾深远和好算了。” 最近的许映画被jiejie半威胁地来念艺实习,每天早九晚五不迟到不早退,但一到上班时间就打盹,要么就是开电脑玩游戏。 说那句站着说不嫌腰疼的话时,她嘴里塞着饼干,像只小仓鼠似的吧唧吧唧嚼着。 坐在她对面的许意头也没抬,“没可能。” “为什么啊,就算你不记得他,但你现在和陈庭川掰了的话,顾深远应该是你择偶的最佳人选,还有个同样帅气的儿子,这笔买卖怎么做都不亏。” 许映画这次倒是尽小姨的责任,所给出的建议都是为顾倾南那小子着想。 她知道许意想要儿子,而顾深远不可能把南宝的抚养权给她,双方要么和好,要么打官司。 后者的话,官司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 “没有之前的感觉。”许意回答,“现在的他在我眼里,和街上两条腿的男人没什么区别。” “话虽如此……可男人不是三条腿吗。” “……” 许意嘴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瞠眸瞪着许映画。 这丫头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别过目光,继续不嫌事大地说:“反正我觉得你还是考虑清楚得好,天底下回头是岸的男人真没几个能像顾深远那样舔狗。” “……你是夸他还是骂他的?” 许映画大脑秀逗两秒,吞吐道:“夸,夸吧?” 许映画挠头,也不知自己的话到底是褒义还是贬义。 只能说她对顾深远依然没好感,劝他们和好不过是看在顾倾南那小孩怪可怜的份上,并且他们一旦和好的话顾倾南就不会偷偷摸摸地来问她mama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童话书里的故事多多少少都会涉及死亡,因此哪怕没人在顾倾南面前直言直语地说你妈已经死了,他也知道自己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他摔倒不会有mama的鼓励,睡觉没有mama的陪伴。 许意的出现给他希望了,许映画真心并不希望这个jiejie会突然离去。 “话说回来。”许映画嚼完两块饼干后突然想到什么,“jiejie你刚才说没有之前的感觉,那是什么感觉,你不是全都忘了吗?” 突如其来的盘问,让许意猝不及防,手中的鼠标差点滑落在地,她低头,让电脑屏幕挡住大半张脸,语气尽量平和:“就是一种感觉吧,我只是暂时忘记,又不是脑子坏了。” 许映画似懂非懂地点头,“那你既然不是之前的感觉,那对他到底什么感觉。” “没有。” “没有想谈恋爱或者想直接扑倒的感觉吗?” 许意被问到了。 想谈恋爱的感觉倒是没有,但是后者的话,她不由得联想到之前在套房里的情景。 顾深远问她想不想做的时候。 在那样一个静谧的夜晚,在小孩子睡着的情况下,孤男寡女,晚风微凉,时间刚好,工具充足,这么多适宜的条件加在一起,一个成年女性所说的不想做,仅仅是说说。 空虚三年的成熟成年人,生理是不受大脑控制的。 但那种感觉,仅仅是生理上的,换做其他的成年女性,面对眼前一个各方面条件优秀颜值和身材超乎标准的男人,都会产生一定程度上的吸引。 “想直接扑倒不是很正常吗?”许意漫不经心答,“换做其他人我也可以。” “那你看我小叔怎么样?” 许映画前一秒还为顾倾南着想,下一秒立刻转变关怀对象。 她冲许意挤眉弄眼,“我小叔身高体长颜值正统,成熟稳重会哄女人,除了有点爱多管闲事外没其他缺点,哦不对,他可能还是个老-处-男!” 最后三个字,特意咬重字音。 许意再抬头的时候,刚好看见站在门口的许彦之。 他似乎刚来不久,听到许映画对他的形容后,便停驻脚步地选择观望。 许意清咳了声,以作提醒,“那个,算了吧,别提你小叔了。” “为什么不提,我看你脸色不对,是不是有点上头?龟龟~你羞涩得像个少女,难不成你对我小叔早就有想法了?” “没有。” “jiejie,我真心建议你把我小叔给收了,不然他这个没女人要的老狐狸,要做一辈子单身汉了。” “好了。”许意再次使了个眼神,并且递了个镜子。 许映画愚笨,好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接过镜子后兴致勃勃照了会自己漂亮的脸蛋,结果却发现镜子里还有个站在门口的老男人。 她想遁地的心都有了。 这时候,应该有一个形容心情的土拨鼠尖叫:啊啊啊——————!! 她完了:) 每次说许彦之坏话都被抓,无一次例外,最惨的是,许彦之表面上温温和和,云淡风轻地表示自己不和小辈计较,但是她的零花钱还是被暗搓搓地扣了。 “映画。”许彦之倚着门框的身姿随意,“你刚才和你jiejie说什么呢。” “哎呀。”许映画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笑脸相迎,“我说空气怎么都变甜了,原来是小叔你来了,快坐。” 说着,她自己起来,把座位让出去。 许彦之似笑非笑,没承情。 许映画暗叫不好,刚才她说的老-处-男,以及没女人要的老狐狸,和一辈子单身汉,这几个词汇肯定被他不动声色地记住了。 现在她该做的不是嘴上讨许彦之的开心,而是琢磨这个老狐狸的心思,对症下药。 他来这里,肯定不是监督她的,百分之九十九和许意有关,不管是看jiejie还是和jiejie有话要说,此时许映画如果再不识趣地在这里逗留,那么连同刚才的坏话一起算,她下个月零花钱至少去掉一个零。 许映画走为上计,对着桌上的手机和充电宝以及手绳一顿拾掇,不到两秒时间她嗖地冲到门口,留下半半拉拉的一句话:“我突然想去洗手间……” 乖巧溜走,留给他们二人独处的时间,是最佳选择。 许彦之唇际勾着轻笑,“这丫头……” 许意也跟着无奈一会,把话题转正,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桐城有个研讨会,你要和我一起去吗?”许彦之简单陈述,“不少业界大牛都会过来,可能对你有所帮助。” “就我们两个吗?” “带你的师傅和念艺几个老设计都去。” 许意点头,答应下来。 这次出差时间不算久,预计一个星期左右。 正好,趁着这个时间散散心。 和许彦之一起去桐城,吃穿住行上,许意都算有个照顾。 本来没什么好顾虑的,但去桐城的第三天,顾深远的电话便打过来了,没问她在哪或者做什么,直接说:“倾南想你了。” 在抓弱点这方面,顾深远还挺在行的。 知道自己做再多说再多,索性直接拿儿子做护盾。 “我暂时不能回去,我在忙……”许意把手机夹在耳边,继续处理手头里的发言稿。 这次研讨会的话题是以pc装配式混凝土建筑工艺的创新为主,除去几家集团高层也有日本pc工厂负责人,前三天以会议为主,后三天便是交流,本来许彦之打算派许意做代表上去发言,被她婉言拒绝了。 她并不想在前辈面前卖弄,但所做的工作并没落下,帮之前带她的师傅仔仔细细地整理发言稿。 顾深远的这通电话,稍稍打断她的思路。 她打算挂掉的时候,又听见那边清脆的童声:“mama!” 听到南宝的声音,许意不得不继续接听,轻声应着。 “mama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想你。” “嗯,快了。” “爸爸好坏,他说我不听话,所以你不回来了。” 许意微怔。 顾深远居然说出这种话,是恐吓小孩子还是威胁她? 没人吃的准她会不会走,所以他这是提前给小孩子打预防针吗。 “没有。”许意只能回答,“再等几天,mama就去看你。” “那好,我等你哦,mama亲一口,么么哒。” “好,么么哒。” 小孩子的声音消失后,那边传来一阵杂音,估计是顾深远从南宝手里拿过手机。 “我听说。”他微顿,“你和许彦之去桐城了?” “对。” “……注意休息,早点回来。” “哦。” “我等你。” “好。” “么么哒?” “……?????” 许意满脸的疑惑——这狗男人疯了吧??? 小孩子么么哒就算了,他玩个锤子么么哒? 之前看她和陈庭川这样道别,他还很嫌弃幼稚的样子。 许意当然没回,直接无情把电话挂断了。 没得到么么哒的顾深远一点倒不意外,都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发现这个小屁孩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似乎在说,我有mama的么么哒,但是你没有。 “mama最后是不是没有给你亲亲?”南宝小嘴瞥到,“好可怜。” “……” “没事,我刚才被mama亲了,爸爸你再亲我一口,你就和我一样都有mama的亲亲了。” 顾深远失笑,这小孩未免太会撩了,以后长大还得了。 往后三天,许意每天都能接到顾深远打来的电话。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这么唠叨了,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在员工面前更是半句废话都没有,高冷的一批,不论什么场合往那里一杵便是严肃庄重的象征。 现在好了,带了三年的娃,奶爸当上瘾了,每天还cao心她的吃喝。 每天问她吃什么,喝什么,几点睡,晚上睡觉前看了哪些书。 烦得不行。 一开始许意看在南宝在他旁边认真听着的份上一一回答,后来就不耐烦了,加上她来大姨妈,肚子不太舒服,脾气上涨,看到他打来的电话后便直接挂断。 于是,她接到顾某人发来的短信。 【吃了没?】 【睡了没?】 【在干嘛?】 【接电话?】 许意忍住把他拉黑的冲动,抱着热水瓶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接通电话后便开免提扔到旁边,“干嘛?” “上次送你的小礼物为什么没收下?” “哦,那个啊。”许意想起自己之前洗过澡后顺手丢到套房浴室的架子上,过后便忘得干干净净,但她没好意思说忘了,懒散道一句:“不喜欢那个款。” “那个款怎么了?” “太大,像假货。” “……” 许意不由得为自己找的理由感到叹服,太精确了,那么大的鸽子蛋,要是戴出去的话,不被人说是水钻算不错的了,没准还能说成是玻璃。 “那送你小一点的?”顾深远问。 “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你别老打电话来烦我。” 这一句还挺有效的,说完后,顾深远那端确实沉默。 过了会,他说:“不想让我打电话的话,那我过去找你?” 许意:“……我谢谢你的体育老师把你的阅读理解教得这么好。” 一个翻身,手里的热水瓶掉地上了。 动静不小,电话那端的男人显然听见了,稍稍蹙眉,“怎么了?” “暖肚子的热瓶子掉了。” “来大姨妈了吗?” “嗯,有点不太舒服,但我喝了热水,吃过红糖,你不用提醒我。” “……” 顾深远知道她体质不太好,中医角度来说zigong偏寒,来大姨妈的话身体会格外乏力,偶尔伴有阵痛。 他不知道她痛到什么程度,听语气还不算太糟糕。 就怕深更半夜发作。 “有药吗?”他问。 “不用。” “你难道忘记之前深夜疼得打滚吗?每次都不长记性,提前备好药不需要费太多的时间。” “你都说是之前的事了,我哪里记得。” 也是。 顾深远没指望她能见疼长记性。 只是她这样果断地说哪里记得,倒是挺出乎意外的。 “我去找你。” 挂电话前,顾深远丢下这么一句,都不容许意拒绝。 桐城离云城四个小时高速路的车程,不远不近。 现在是下午,傍晚前应该能赶过去,那边的研讨会远森有所参与,稍微问一下便知道目的地在哪。 傍晚时分,外面的夕阳浮现出淡淡的紫红色,像是大片的花瓣铺盖在天空上。 顾深远的车停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 会议在里面的厅室召开的。 他一下车,便看见旋转门口,从走出来的大批会议人员,看见许意和许彦之的身影。 两个人似乎交谈得很开心,有说有笑的。 顾深远走过去后,这两人都没掩饰脸上的惊讶。 许彦之先出声:“这不是顾总吗,怎么也过来了?” “过来看看。” “那你可能来迟了,研讨会差不多快结束了。” “没有。”顾深远答,“见到想见的人,就不算迟。” “想见的人……”许彦之不客气笑笑,“是我吗?” “……” “一起吃个饭?” 许彦之这番客气邀请,还算为顾深远着想。 顾深远如果主动提出和许意吃饭的话,保不准会被冷漠拒绝,三个人的饭局,许意还可以接受。 在感情里,要清楚认识到自己的地位,不过分自负,才可以进一寸地取得胜利。 顾深远明知这一点,因此即使他不情愿和许彦之搭腔,表面上也客客气气答应了。 酒店吃住用都有。 三个人的包厢,格外宽敞,但气氛却不像回事。 许意和许彦之一直在聊工作上的事,似乎把顾深远无视了。 聊得差不多,许彦之才把话题转移,谈到水禾广场项目上。 “我们这边和结构师以及探讨完毕,理论上没有太大问题,就等实践了。”许彦之陈述,“顾总你的意见呢?” “可以。”顾深远只说。 远森决定采取念艺的方案。 这当然是因为许意在念艺。 “你来得太突然了。”许意慢条斯理吃着菜,“宝宝怎么办?” “保姆带。” “那你今晚回去吗?” “应该回去。”顾深远一本正经道,“来得匆忙,忘带身份证了,没法在酒店开房,除非……和你睡一个房间。” 不等许意回答,许彦之插一句:“和我睡吧,我房间的床舒服。” “……” 和他睡个毛。 顾深远凉凉瞥了眼这只老狐狸。 老家伙果然坏得很,处处针对他。 顾深远没有留下的打算,许意更不会挽留他,只象征性地叮嘱他路上开车慢点。 他确实来得匆忙,自己一个人开车过来,连司机也没带。 饭罢后,顾深远坐上车,没有直接离去,而是擦亮挡风玻璃,透过蒙蒙昏暗和路灯的微光,看着酒店门口的那两人。 许意正在翻看他给她买的药,神色平静地和许彦之说几句话。 两人不知说什么,许彦之拍拍她的肩,一起进去了。 尽管知道他们在酒店不会做什么,但顾深远心头还是生出一种异样感。 副驾驶座上,有一个笔记本。 这是他前几天和许意通话所了解的一些生活习惯。 她可能觉得他在缠着她,问这问那的,殊不知,他只是想了解她的习惯和爱好。 本子上记录着从早到晚的饮食。 早上:蟹黄包和糯米糕,新鲜牛奶。 中午:清蒸西蓝花,西红柿牛rou汤,牛腩煲。 晚上:枣粥,水果捞。 她报给他的自然是她爱吃的。 偏粤式的口味,每顿必不离蔬菜,是许意的习惯。 除去这些,还有作息时间,甚至细节到她喜欢什么颜色的床单。 即使这些习惯和之前的许意重合,顾深远却无法确定她复原了。 或者说,他不想确定。 暗中,笔记本的纸角被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攥皱了。 研讨会的最后一天,是大家纷纷散席的一天。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会选择留在桐城,逛逛旅游景点。 回云城的路上,许意接到顾深远的电话。 和她说话的不是顾深远,而是顾倾南软甜的嗓音:“mama,你今天回来啦。” “嗯哼。” “我好想你。” “mama也很想你。” “爸爸最近都没陪我,我好无聊。” “他最近可能在忙。” 许意虽然这样哄儿子,心里并没踏实,按理说时间对于顾深远那样的人是抽出来的,否则的话他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忙碌的状态。 等她到云城后,顾深远也没有给她打电话。 倒是陈庭川,给她打了个问候的电话。 “我可能要走了。”他开门见山。 “去哪?” “回a国。” “一路顺风。” 陈庭川笑,“其实我之前骗了你,我来云城,不止是为了带你来见家长的,我还为了家族利益。” 陈氏医药集团易主的消息,许意之前有听说过。 “你别说谎了。”许意没什么语调地陈述,“我还算了解你,对于名利钱财,你并不是很在乎。” “就算不在乎名利钱财,但如果,我想赢竞争对手呢。” 许意没答话。 “没想到来云城有两大遗憾。”陈庭川继续道,“一是丢了你,而是我的手术竟然没成功。” “什么手术。” “顾老夫人。” “她怎么了?之前不是说挺好的吗?” “没有,手术并不成功,中医治疗缓慢,老人家身体扛不住,昨天晚上去了。” 许意呆愣住。 怎么也没想到顾奶奶突然就这么走了。 她之前还想着等回来后继续带南宝每天去医院看望。 老人家生前待她一直很好,她回来后,经常问长问短。 在老人家面前,许意其实是无法伪装的,因此回应最多的只能是笑笑。 “怎么会这样……”许意握着手机,“太意外了,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很遗憾。” “陈庭川……” 许意大脑很乱,来不及思考到底怎么回事,陈庭川拿手术刀的手,向来稳重,既然他有信心上手术台,就有信心让病人安全从手术台上下来。 可是并没有。 “是你状态不对,还是……”许意不敢多问下去,生怕听到自己不敢听到的回答。 她不想是因为她,陈庭川才故意害死顾老太太。 很久,那端的陈庭川陈述道:“是我状态。” 闻言,许意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下来,没有多想,去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去医院。 路上堵车。 这段时间里,许意心急如焚。 “为什么老是堵车。”许意难免抱怨。 出租车司机嚼着口香糖,懒散答一句:“因为三年前这里发生一场车祸,交通部门被迫改出事的路道禁止通行了,真不知死的是哪家人这么有本事。” 许意听在心里,只觉唏嘘。 好不容易到医院,天色已经晚下来了。 医院的灯亮着。 问过护士后,许意直接走过去。 顾老夫人是昨天晚上去世的,一大早来了不少吊唁哭丧的人,真心假意,鱼目混杂,到下午时,大部分人都被驱散得差不多了。 许意进去的时候,房间里没几个人。 事情太突然,大片的悲伤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 站在病床边,许意的手有些颤抖,腿脚疲软得快要站不稳。 她不可能不难过。 想到顾奶奶这么多年来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心头泛起酸涩。 出差前她每天傍晚带南宝来探望,和老太太的交谈并不多,态度温顺礼貌,不过是不想被老人家看出来。 但老人家可能以为她因为乔云莉的存在而膈应,好几次都给她用心解释。 如今,祖孙连释怀的话都没说过,老人家驾鹤西去了。 许意在床边站了半个小时,用湿两包纸巾,等到其他老长辈来哭丧时,她才离开病房,眼眶红得不行。 人刚出来,胳膊突然被人拉了下。 “你这女人,怎么好意思过来?” 一巴掌直呼过来—— 许意反应敏捷地躲开后,条件反射地抓住对方的胳膊,看清那张脸后,稍稍一怔,“乔云莉?” “奶奶都走了,你装模作样哭什么?昨晚怎么不过来?你不是一直挺孝顺的吗?” “你有病吧。”许意原本就红的眼眶此时显得猩红无情,“我什么时候过来关你屁事,你少在公众场合给我戴高帽子。” 她大概能猜到乔云莉昨晚听说她没在的时候,估计开心得不行,以为能逞一番风头,却不想就算正主不在,也没替身的好处。 “顾深远呢?”许意问。 她昨天连通知都没接到,还是陈庭川告诉她的。 “你提顾总做什么?”乔云莉看似软弱,态度和语气倒没有软下来,“他和你没关系。” “十秒内告诉我他在哪,不然我让人把你轰出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话已经撂到这个份上,乔云莉只能服软,不是很情愿道:“顾总住院了。” “他病了?” “你不知道吗?顾总这几天忙到胃出血,前几天还为你一个莫名其妙的姨妈痛来回奔波,导致病情加重,今天凌晨被医生强制安排病床了。” 他胃出血? 这些事情,许意都不知道。 他没和她提过,而她更不可能从他脸上看出端倪来。 “你既然不想和他复婚,能不能给个痛快话早点离开?”乔云莉继续威胁道,“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吊着一个你不爱的男人算什么本事。” “我不爱他,那你抢走好了。” 许意云淡风轻的态度实在让乔云莉不爽,但她一个替身压根没有反制的本事。 昨天晚上听说许意没来听顾老太太的遗言,早早候着的乔云莉自然是表面痛苦心底高兴的,奈何顾老太太的遗言里压根就没有她的存在。 凭什么。 她许意都没来,什么都没做,却拥有那么多。 而她乔云莉什么都没有。 就像一个刚开服的游戏,她再努力也比不上氪金v8玩家随便玩一玩。 看许意脚步要走的样子,乔云莉忍不住问:“你干嘛?去看顾总吗。” “看孩子。”许意轻飘飘回答。 “顾总都病了。” “我先找孩子。” 许意没继续搭话,直接往前面走。 拐角处,她看见了顾深远。 他没有穿病服,身着一丝不苟的西装,气度如初,绰约不凡,只不过脸上相当而言差了很多。 擦肩而过的时候,许意感觉自己的腕被男人突然扼住。 力道很大。 大到她一步都无法前行。 眉间不由得地拧起,她抬眸,“怎么了?” “眼睛哭成这样?” “嗯。” “想奶奶吗?” “怎么了?” 顾深远似笑又不像,唇际弧度浅薄。 他最后还是确定她就是复原了。 陌生人怎么可能为老人家哭成那样子。 “我知道你恢复了。”他说。 “你……” “骗我很好玩吗?”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合一,晚上还有个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