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176章 虽然祝圆语带嫌弃,谢峥却明白——他们的孩子出生了。 他先是一喜,后是惊怒。 祝圆是不是受到惊吓才……思绪飞转,搭在扶手上的大掌瞬间紧握成拳。 守在各处的太监们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呢,登时都绷紧了神经。 有个年轻些的,甚至弯下腰做攻击准备。 谢峥回神,却不是因为他们,而是祝圆又写字了。 与他相知多年,祝圆自然知道他会怎么想,一笔一划,慢慢地将今晚的情况道来。 先报了平安,再解释了下今天生日只是巧合,最后,将今晚的防御、伤亡情况简单介绍了一遍。 她刚生完,身体还有些虚弱,写字也就慢吞吞的。 谢峥察觉了。 他抬手,在诸位太监紧张的目光里,轻轻按在衣襟处——那儿塞着祝圆亲手绣的一块帕子。 祝圆素来不爱做针线活,偶尔绣几针,也是为了做点新鲜玩意。 独有几块帕子,还是他拐弯抹角要了,她才做的。 按她的话说,帕子是要用的,绣纹太多,布料就没那么软和舒服了,自然是越少越好。 如是,她给做的几块帕子,都只在角落绣上一两片竹叶、一两朵梅花之类,素淡的很。 谢峥面上嫌弃,心里依然爱不释手,每天出门都要带,夏日还好,遇到冬日、雨天,洗了半天不干的,逼得祝圆又给绣了好些。 此时,想到祝圆辛苦生下他的孩儿,还要撑着给他报平安……他心里便酸软不已。 连被承嘉帝怀疑的阴郁、被一堆阉人看管的厌恶,也全都消散无踪。 祝圆太累了,将事情简单交代了几句,给他留了句“盼归。” ,便撂了笔。 待字帖上的墨字慢慢隐去,谢峥才收回目光。 知道祝圆平安了,他心里便轻松了。 他的视线落在旁边太监身上。 那名太监紧张不已。 谢峥敲了敲扶手:“茶呢?” 承嘉帝只让他在这儿等着,可没说不许他喝茶。 诸位太监:…… 谢峥冷眼一瞟。 那名太监打了个激灵,立马去泡茶。 故而,待承嘉帝忙完一通,想起这位儿子还在偏殿,过来找他时,就看到他正好整以暇地品着茶。 承嘉帝:……不孝子! 谢峥看到他,也丝毫不紧张,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给他行礼。 承嘉帝黑着脸进来,也不叫起,劈头就骂:“你倒是悠哉,外头乱成什么样,你还有脸喝茶? !” 随他进来的德顺、德庆忙挥手让屋里的太监退下去。 另一头,谢峥见承嘉帝这样,索性自己站起来,淡定道:“儿臣不过是礼部一名小吏,外头再乱,儿臣也管不着。 在其位谋其事,儿臣何苦劳心?” 承嘉帝:…… “你管不着? 你不劳心?” 他气得抬脚踹过去,“那是你二哥!你不劳心? 你这没良心的兔崽子!” 气起来,不小心连自己都骂了。 谢峥纹丝不动:“儿臣记着二哥,二哥可不见得记着儿臣。” 这会儿,去肃王府的人应该已经回来报信了吧,他就不信承嘉帝不知道。 承嘉帝登时语塞。 “父皇,既然接下来的事情与儿臣无关,儿臣是否可以回府了?” “……谁说与你无关的?” 承嘉帝脸黑如锅底,“若不是你——” 若不是谢峥什么? 他也说不下去。 此事确实与谢峥无关。 儿子们年岁渐长,野心渐露,加上这些年谢峥行事颇得他心意,他为了防止儿子们自相残杀,数月前便放出风声,意指谢峥。 老大、老四都相继偃旗息鼓,没想到老二竟然…… 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承嘉帝脸色灰败,颓然坐到椅子上:“确实与你无关……” 谢峥默然。 屋里安静了下来。 敞开的殿门外涌进一股夜风,烛火随之摇曳。 好好的中秋夜宴,最后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承嘉帝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今秋大衍粮田丰收,人丁昌盛,商贸兴旺。 他本打算借此中秋宴好好庆祝一番,再宣布下月让谢峥代理朝政,而他则亲自南巡…… 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便生乱事。 不知何处涌进来的士兵将宴席之所团团围住,连替他斟酒的太监也掏出了利刃,直扑向他。 危机之时,谢峥却比他的暗卫来得还快,利落几下,将太监的利刃夺下并当场将其斩杀。 与此同时,许多皇子皇女身边的太监、宫女们,不知从何处掏出刀剑,将这些士兵拦在外头,护住了他们。 再然后,便是迅速赶来的禁卫军。 …… 太快了。 叛乱之人早有准备自不必说,那些宫人太监,为何会有武器在手? 那些禁卫军,为何来得如此迅速? 承嘉帝怔怔然看着虚空,轻声问:“今晚的布置,你何时知道的?” 谢峥垂眸:“半月前。” 他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 “……是吗?” 承嘉帝也不问他为何不向自己禀报——禀了又如何? 这种事情,如何敢轻易诉之于口? 他不想问了,谢峥却直接解释了:“除非父皇日后传位于二哥,否则,这场乱事,早晚会出现。 即便不是您,也是别的兄弟。 倒不如让他在您手里走一遭。” 好歹还能保住性命。 换了哪个兄弟,都容不了谢峸这种有势力、有野心,还不停蹦跶之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眠? 送命都是轻的。 “……”承嘉帝默然。 思及谢峸那淬了毒般的眼神,他无力地闭上眼。 一夜之间,他仿佛陡然老了许多。 谢峥暗叹了口气,道:“此事,儿臣不宜掺和,还需父皇亲自审度。” 承嘉帝不动。 谢峥想了想,拱手:“夜深了,父皇早些安歇,儿臣先行告退。” 承嘉帝皱眉,眼也不抬:“急什么,陪朕说说话。” 谢峥委婉道:“夜深了,父皇年纪大了,该早些歇息了。” 承嘉帝轻哼一声:“朕还没老到那种地步!” 出了这等大事,让他如何安睡? 谢峥没法,只得老实道:“圆圆这几日就要生了,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儿臣得回去看看。” 他自然知道祝圆已经生了,可承嘉帝不知道他知道,他只能这般说了。 “……”承嘉帝呼地坐起来,“朕给忘了,方才他们来报,圆丫头似乎生了。” 谢峥顿了顿,躬身:“儿臣告退。” 说完,脚底抹油,溜了。 送上门的借口,此时不走何时溜? 再说,他也确实急着回去呢。 刚被二儿子打击又被三儿子抛弃的承嘉帝:…… 臭小子! …… 宁王逼宫,震惊朝野。 承嘉帝雷霆手段,当即剥夺其宁王封号,发配泺北,余生圈禁;宁王妃并子女一并圈禁;娴妃夺去妃位,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出。 参与叛乱的西宁军裘都督、五城兵马府的黄指挥使抄家灭族。 与宁王同党的诸位官员纷纷落马,或贬或谪…… 与此同时,宫中禁卫军、太监、宫女大清洗。 此次逼宫事件搅得京城风风雨雨,为了彻查宁王势力,也为了以示公平,承嘉帝直接勒令诸位开府皇子无召不得出府。 这一查,就查了近三个月。 其他王府如何不得而知,肃王府粮食充足,除了需要采购rou菜和柴薪,真真是全府都没有出门。 但大家都高兴。 因为逼宫当晚,大伙守府有功,富婆祝圆大手一挥,直接给全府上下发了一大笔奖励。 众人还没乐呵完呢,谢峥回来,亲了亲祝圆,又看到自家狗儿子——啊呸,自家圆滚滚的儿子,心情大好,紧跟着又补了一次奖励。 前后加起来,比他们半年的俸禄还多。 众人自然欢欢喜喜。 还不算,因着当晚的合作,促成了好几对小年轻,包括祝圆身边的大姑娘谷雨。 说来,还是赵统领亲自跟谢峥求亲了,祝圆才知道这家伙竟然还没成亲。 不过,他父母不在无人张罗,加上前些年一直在宫中任职,确实不容易找到对象…… 虽然年纪大了些,祝圆问过谷雨后,还是欢欢喜喜地将谷雨嫁了出去。 除了这些,俩夫妻便是关起门来,好好儿享受了一把悠闲时光。 尤其是谢峥。 他甚至记不清楚,有多少年没有这样歇过了。 刚开始,他还谨慎地找幕僚们开会讨论。 一个月后,他开始每天去前院书房半天。 两个月后,他索性让幕僚们都放假歇会了。 而他,则专心地在皦日居陪祝圆带娃娃。 他们的孩子,大名谢泓烨,小名当然不是狗狗,而是包子。 两三月大的孩子还小,除了吃就是睡,醒来的时候也只会咿咿呀呀的发声。 按照谢峥的想法,孩子自有奶娘、丫鬟带着,何必太过费心。 祝圆却不,她除了晚上休息,别的时候都不离身——若不是谢峥不允,估计她连晚上都要放在自己身边。 她甚至还亲自哺乳。 谢峥发现之时,大为震惊,祝圆当即抓住他开始给他普及育儿之道,听得他晕头转向的。 但数年相交,他对祝圆这些不知何处而来的知识早就习以为常,也信任她,便听之任之,由得祝圆安排。 只是,每每想到自己那乳臭未干的儿子竟然敢动祝圆的……到晚上,他便忍不住多折腾祝圆几番——打祝圆怀孕,他前后素了好几个月,偶尔也有亲热,可祝圆有孕在身,他总归是比较收敛。 加之祝圆做完月子后丰腴了不少,每每让谢峥欲罢不能。 俩人从早到晚黏糊在一起,看书、带娃、习字、散步、聊天……日子悠哉又闲适。 一家三口还一起过了个低调而温馨的百日宴。 可惜,好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谢峥刚觉出其中趣味,外头,宁王之事终于尘埃落定。 他们能出门了。 收到消息,祝圆还有些遗憾呢,谢峥已经扔下她们娘俩,跑去前院找幕僚们开会了。 祝圆:……呸,狗男人! 不过,比起谢峥,她从怀孕到生娃,憋了可不止这三个月。 如今娃娃出生,暗中威胁着他们的宁王也被连根拔起,如今能出门,她也兴奋得很,摩拳擦掌就要开始处理这几月积攒的事情。 俩人还没开始忙起来,肃王府却迎来一名特别的客人—— 一身便服的承嘉帝熟练地抱着小包子逗弄,小包子还不知道认人,对着他咿咿呀呀的,可爱得不行。 谢峥夫妇俩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忐忑。 没多会儿,包子就开始打哈欠了。 承嘉帝想了想,让人将包子抱下去。 谢峥松了口气。 承嘉帝察觉了,斜了他一眼,酸溜溜道:“看来你这段日子过得不错,竟然还胖了。” 他在宫里累死累活的,这一家三口一个比一个圆润,好没天理。 谢峥:…… 他这父皇纾尊降贵来到肃王府,就是来调侃他的吗? 祝圆低头忍笑。 承嘉帝也不是真要追究这个,轻哼一声,转开话题:“听说,你那庄子倒腾得挺热闹的,恰好今日朕得空,带朕去逛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