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齐落水
韩绮气鼓鼓撩开帘子,见卫武的身影已变做小小的一个立在街边,不由恨恨瞪他, “我回去便将那盒子里头的银票和这些,全数打发了叫花子,让你彻家荡产!” 一面心中暗恼,一面又嘟着嘴,把银票包好放进了书袋之中。 那头卫武笑眯眯看着韩家的马车驶远,直至再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去了李莽那院子,又从狗洞里钻进了书院之中,去了西院最远处的明德水榭。 这处院子离着主院最远,此时又是下学,轻易不会有人过来,地方又十分宽敞正是打架的好地方! 卫武过去时朱厚照早已等得百无聊赖,见他过来立时跳了起来, “我还当你不敢来了!” 偏头瞧了瞧他身后, “你那两个兄弟呢?” 卫武应道, “我是他们老大,你打过我一个,便如打了我们几兄弟,以后他们见着你都绕道儿走就是了!” 朱厚照点头, “好!我找的就是你!” 说着将外头罩的厚衣裳脱了下来扔到一旁,摆开了架势对卫武道, “小子看招!” 这厢抢上前两步照着卫武的面门就是一拳头,卫武闪身躲过说道, “看来你这阵子是当真练过了,拳头上倒也有些劲儿了!” 朱厚照得意道, “那是自……” 话还未说完,脚上一痛,却是被卫武矮身扫到了脚踝之上,立时身子一歪便要栽倒,太子爷如今的身手不比从前,倒也真是有了些长进! 发觉身子不稳立时就出手薅住了卫武的前襟,借着倒势将卫武也往地上拉,卫武临敌经验极是丰富,小混混打架满地乱滚的事儿也是常有,当下就势压了下去,只膝头一弯,重重撞到了朱厚照的小腹之上。 太子爷立时被撞得肚子里一阵翻腾,差点儿连午时吃的饭都吐了出来,当下身子一歪卸了力道,不敢让他再压实了,手上却还是死死揪了卫武不放,卫武被他带得身子也跟着倒了下去,二人立时搂抱在一处,在地上滚成了一团。 这二人滚成一团,揪头发,掰胳膊,压大腿,还要瞅空想办法用拳头向着对方肚子上、胸口上、脸上招呼,一时之间在那水榭之中满地打滚,滚得尘土飞扬,最后终是卫武仗着身形高大,将朱厚照压在下头占了上风,直起身来抡拳头就冲着朱厚照的脸上打去。 朱厚照一偏头躲过,却是被卫武反手抓了头发,抬起来脑袋便往地上撞去, “砰……” 一声响,太子爷尊贵的后脑勺挨了一记扎实的,这一下还是卫武怕弄出事来,只使了五成力,只这五成力便已将朱厚照撞得两眼冒金星,混乱之中大吼一声, “这可是你逼我的!” 说话间趁着卫武挥第二拳时,猛然出手往下一探再狠狠一抓, “啊……” 卫武大叫一声从他身上跳开,伸手捂了裆处, “小子,你好生卑鄙!” 这小子倒是学聪明了,知晓使阴招儿了! 朱厚照忍着脑后的剧痛爬起身来,龇牙咧嘴的笑, “哈哈……小爷……小爷这一招猴子偷桃,滋味如何?” 猴子偷桃乃是老招儿,但从来都是百试不爽,这可是教拳的师傅手把手亲授的! 卫武挨了这一下倒是打出真火来了! 大叫一声扑了上去,一把将朱厚照扑倒在地,二人又滚做了一团,打来打去也不知怎么滚的,却是滚出了凉亭,滚到了外头长廊之上,偏这里有一处特意留了空档的地方,砌了五级台阶向下,给人临水喂鱼之用,两人在这处滚来滚去便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噗通……” 水池之中好大一声响,二人一起滚入了冰冷的池水之中,卫武是个会游水的,身子一入水便顺势闭了气,朱厚照却是个不会水的,入了水便慌张起来,手脚乱扑腾着,又惊又吓连着呛了几口水,卫武闭着气双腿往下一探,没有多久便遇上池底厚厚的淤泥,当下身子一挺,头就冒出了水面,双手在水面之上划了两下,借着浮力就走回石阶上了岸,见那小子还在水里扑腾,便又下了水,一步步走过去伸手提了朱厚照的领子,将他给提了起来, “小子,你慌甚么慌,这下头水浅着呢!” 这水池极大,只中间有两人深越往外头越浅,他们从石阶上滚下来,又挣扎了一番,离岸约有五步左右,以朱厚照的个子不过就在腰际,偏他怕水,心头发慌,乱扑乱踢倒呛了不少水。 这厢被卫武提了起来,脚下打直踩着yingying的地面心头立时安了不少,倒也不挣扎了,任由卫武将他拖回了长廊之上。 二人喘着粗气坐倒在地面之上,卫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 “这一局我们算做平局如何?以后我不同你打架了!” 朱厚照一身湿漉漉的瘫坐在地上,半晌才喘匀了气,摆手道, “今日不打了!” 卫武瞪他, “听你话中之意,明日还想打?” 朱厚照哼道, “总归要打赢一回我才甘心!” 卫武叹气, “你这小子怎得是个狗皮膏药,粘上了就不撒手!” 当下站起身,伸手将朱厚照拉了起来, “先回去吧!” 朱厚照摇摇晃晃起身,身上的水滴滴哒哒汇成无数小细线流到地上,被冷风一吹立时打了一个寒颤,卫武见他脸色青白的样儿,不由皱眉, “你这样子回去只怕要病一场,走……我带你去烤一烤火!” 朱厚照也不想这个样子出去,让外头侍卫瞧见了,这事儿就瞒不住了,当下果然跟着卫武出去,在水榭门前见着了守着的癞痢头,又钻过狗洞见着守在院了里的刘青和李莽,三人见了二人这狼狈样儿,都是吃吃的笑, “老大,不过打一架怎得就弄成落汤鸡了!” 卫武给了癞痢头一脚, “还不快去升火!” 当下将朱厚照弄到屋子里,当中升了一堆火,二人脱了衣裳,交给刘青三人烤干,自己裹着臭熏熏的被子坐在炕上,朱厚照捂着鼻子问, “这被子怎么这般臭?” 卫武嘿嘿的笑, “他们三人光棍汉子住在这处,又没个洗衣做饭的婆娘,一床被子能一年洗一回已是难得了,你若是嫌弃便别披了,左右冻出病来别寻我们麻烦!” 朱厚照有心不裹这臭被子,只鼻头一痒,一个大大的喷嚏打出来,鼻涕都飞了起来,无奈之下只得将自己紧紧裹住,一面皱眉一面四下打量这破败的屋子,他长得这般大还是头一回见着如此破烂的屋子, “这样的屋子能住人?” 便是皇宫里最最偏远的冷宫也比这处好些吧! 卫武听了嘿嘿笑, “你这出生富贵的公子哥真是少见识,慢说是有一间屋子遮风挡雨,就是在外头幕天席地的,也要活下去,我们兄弟都是这样过来的!” 朱厚照听了也是凭生头一回知晓,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如此生活! 又才想起来与这小子打过三回架,到如今都不知对方姓名,便开口问道, “你姓甚名谁?” 卫武瞥他一眼, “怎得……问清了名姓,以后好让你家的侍卫来寻仇么?” 朱厚照瞪他道,, “孤……小爷我可不是那般卑鄙之人,便是要寻仇也是小爷亲自动手!” 让侍卫们出手算得甚么好汉! 卫武被他给气乐了, “你小子是属狗皮膏药的么,就这么粘上我了?” 朱厚照伸手理了理披散在后背的头发,应道, “我长这般大从未有人肯认真同我打一架……” 卫武听了直挑眉头, “没人打你,你还不高兴了,缠着我就为了挨打?我瞧着你这是公子哥儿的贱病犯了!” 朱厚照缩在被子里直叹气, “你怎会明白我的心事!” 长这般大,那皇宫里的人对他是敬是怕,是哄是骗,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要放在明堂高阁之上供着的,却没有一个真正将他当一个人看,当成一个孤独寂寞的少年人看! 卫武嗤之以鼻, “你这富家的公子哥儿,成日整吃饱穿暖就会无病呻吟,若是似我们这般从小三餐不济,饿上几日肚子,便无那狗屁闲心作妖了!” 朱厚照长这般大,从未有人同他这般粗鲁的说过话,听在耳中十分新奇,顿觉坐在这又臭又脏的屋子里,比坐东宫的软榻之上好玩儿许多,立时再不嫌弃身上的被子臭了! 朱厚照又问卫武, “你到底叫甚么名字?” 卫武哼了一声, “问别人姓名之前,你也不知自报家门!” 朱厚照忙从被子里伸出两个白细的胳膊来,拱手行礼道, “在下姓朱,名佑君,不知这位兄弟高姓大名?” 卫武听了直笑, “你姓朱,可与皇帝是本家?” 朱厚照还是在书院里的一套说辞, “倒也是沾着亲戚……” 卫武闻言怪叫一声, “了不得了!我这是打了皇亲国戚了!” 朱厚照忙道, “姓朱的八百年前都是一家,虽说沾着亲戚,早已远得不能再远了,不敢妄称皇族,如今家里做点子小生意,使了银子托人进的承圣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