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叵测
诸葛雷三人的脸色登时僵住,接着,就听见那声音再次传来。 “区区‘急风剑’,不过三脚猫的功夫,跟刀神比肩,凭你也配。” 闻听此言,任以诚不大感意外。 他万万没想到,当今江湖之上,居然还会有人替自己说话。 诧异之间,任以诚寻声看去,只见那说话之人是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公子。 年纪看起来和自己相差仿佛,生得修眉朗目,面色白里透红,有如良质美玉,端的是俊秀无双。 “哪来的小白脸儿,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诸葛雷霍然起,对那少年怒目而视。 他行走江湖多年,何曾被人如此轻jiàn)过,原本一张紫红色的面皮,此刻已然是黑若煤炭。 少年手拈酒杯,嘴角犹自挂着一抹似讥诮又似轻蔑的笑意。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刀神何等风姿,凭一人一刀,力保中原武林免遭魔教荼毒,当世英雄无出其右。 尔等不知感恩戴德便也罢了,竟还厚颜在此大吹大擂,恕我直言,三位就算是不要脸也该有个限度。” 任以诚闻言,眼中一丝笑意闪过,暗忖道:“这人的言辞倒是犀利的很!” 那材壮硕的汉子冷冷一笑,道:“那任以诚目中无人,更滥杀无辜,死在他刀下的冤魂无计其数。 论及危害,他手下的魔刀门比起远在关外的魔教来,只怕还犹有过之。” “冤魂?” 少年嗤笑道:“你说的是谁?龙啸云?赵正义?还是公孙摩云、田七? 这些人无一不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根本死有余辜。” 他忽地面露恍然之色,道:“是了,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似你这种颠倒黑白的无耻小人,只怕早已和那些人惺惺相惜,引为了知己,那你自然觉得他们死得冤枉。” “你……” 壮汉拧眉怒目,有心辩驳,奈何少年所言无虚,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张口。 少年见状,不得意一笑。 却在这时,那脸色蜡黄的老二蓦地冷哼道:“一个魔刀门主,一个魔教教主。 两派之间虽有恩怨,大可私下解决,却为何要大张旗鼓的决斗,还搞得天下皆知? 各位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壮汉当即接口道:“当然奇怪,简直莫名其妙,魔教当真要入侵中原,也该暗中行事。 这般肆无忌惮的说出来,未免太过不合常理了。” 老二肃然道:“依我看,这其中定然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许这场决斗压根儿就是这两个魔头串通起来,设下的谋,意图祸害我中原武林。” 他这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听起来甚至还合合理,饭庄里的武林人士已不陷入了沉思当中。 就连任以诚自己都差点信了。 “砰”的一声震响。 少年拍案而起,怒骂道:“放,一帮忘恩负义的畜生,尔等眼下还有命在,便是刀神的恩赐。 若非刀神出手,你小小一个金狮镖局,现在只怕早已被魔教夷为了平地了。” 看着长而立的少年,任以诚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适才对方坐着的时候还没注意,现在站起来了,他才发现对方的肌好像过于发达了,外袍已然被顶起来了。 难怪一个男人会长得这般漂亮,原来是个姑娘! “混账!” 诸葛雷气急败坏,几乎七窍生烟,厉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口口声声维护那个魔头?” 少年,额……不对,应该是少女傲然一笑,将一直放在桌上左手边的一个狭长木匣打了开来。 “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争锋宝刀在此。” “咳咳……” 任以诚端着酒杯,好悬没被一口呛死。 Σノ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木匣里那柄跟争锋足有**成相似的长刀,恍惚间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呵呵!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真特娘的巧啊! 诸葛雷骇然色变,喉头里“咕噜”一声,僵硬的回头看向了叶洵。 “叶老哥,这当……当真是……” 叶洵点点头:“确是神刀争锋的模样。” 诸葛雷闻言,脸上顿时没了血色,体更不受控制的打起了摆子。 任以诚眉头一挑,心中疑惑对方明明见过自己,为何要装作不知? 叶洵是去过祁连山观战的,当然不会不认识任以诚的容貌。 但是想到诸葛雷三人适才对刀神的诋毁和不敬,他索便决定来个看破不说破,要让三人受点教训。 岂料,老二忽地冷笑一声,恻恻道:“我怎地不知道,堂堂刀中之神,原来竟是个小娘们儿。” 此言一出,少女当即脸色微变。 诸葛雷大惊道:“老二,你说什么?” 老二道:“大哥,你莫要被骗了,这人是个女扮男装的雌儿,哪里是什么刀神。” 诸葛雷强定心神,半信半疑的打量了一眼少女,很快就发现了破绽。 少女的伪装属实不算高明,只是之前他先惊后怒再惧,心绪激dàng)接连,这才被蒙骗了过去。 叶洵干咳了两声,正色道:“老朽只顾着看刀,却忘了看人,实在抱歉,抱歉。” 诸葛雷冷哼了一声,双目死死瞪视着少女,几乎要冒出火来。 “小jiàn)人,找死。” 他恼羞成怒,但闻铿然一声,手边的长剑已夺鞘而出,匹练般的剑光,急刺少女面门。 这一剑若是躲不开,少女不死也得毁容,既损又狠辣。 任以诚已做好准备出手相助,却见少女的手竟也不差,间不容发之际,就见寒光一闪,那柄仿造的争锋已被她握在手中,斜砍而出。 “叮”的一声激鸣。 急风剑势戛然而止,匹练散去,仿若毒蛇七寸受制,再难bī)近分毫。 少女手腕一旋,长刀灵巧的绕过剑,横拍而出,诸葛雷正自心惊,忽见眼前刀光再闪。 紧跟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伴随脸上一阵剧痛传来,他人已被狠狠抽倒在地。 老二和壮汉没想到这少女手竟如此高强,大喝一声,重拳鞭腿已同时攻了过去。 只是他们既然叫诸葛雷大哥,武功自然是比不上对方,少女笑一声,手中长刀接连挥出。 “嘭嘭”两声,诸葛雷的旁立时又多了两个人。 这两刀出手虽有先后之分,但那两人中招的声音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 “服了么?” 少女的刀锋在地上三人的上来回扫动着,表得意之极。 “服了,服了……” 三人面色如土,连连点头,子抖如筛糠。 看着他们的丑态,少女不面露鄙夷之色。 她狡黠一笑道:“想活命的话,就趴在地上学狗叫,只要让我满意,就饶了你们三个的狗命。” 三人闻言一怔,脸色青白不定。 人于世,受此奇耻大辱,岂非比死更加痛苦? 然而,就在老二和壮汉之际,却听耳边突然响起了狗叫。 诸葛雷竟真的翻趴在了地上。 两人一脸难以置信,他们仿佛在诸葛雷的股后看到了一根毛绒绒的尾巴,正在不断摇摆着。 很快,他们也长出了尾巴,开始摇尾乞怜,谄媚的吠着。 “乖狗狗,再多叫两声。”少女开心的大笑着。 一时之间,饭庄里的人全部都呆住了,安静的近乎诡异,只余下少女那如银铃般清脆动听的笑声。 三人里诸葛雷叫得最欢,就好像他从来都是一只狗,而不是人。 狗有锋利的爪子,他呢? 诸葛雷虽然没有爪子,但他的袖口里常年都藏着一柄匕首。 少女正自得意,就见诸葛雷右臂轻轻一抖,匕首已从袖口滑出,在满面狰狞中,狠狠朝着少女的小腹刺了过去。 变故横生。 少女猝不及防,眼看就要命丧当场,任以诚突然出手了。 难得收获了一个迷妹,他当然不会让对方就这么死于小人之手。 虽然这迷妹的子似乎有些顽劣…… 电光石火之间,任以诚抬手在桌上轻轻一按,随即碗边的筷子便凭空弹起,箭一般激了出去。 “哧!” 破风声起,诸葛雷形顿止。 筷子己穿了他的太阳,“夺”的一声,钉在了饭庄的梁柱上。 少女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不勃然大怒,一脚踢开诸葛雷的尸体,同时反手一刀劈出。 老二和壮汉犹自犬吠不停,下一瞬便也毙命当场。 少女怒火难消,目光一转,看向了叶洵。 却见对方神色激动,竟理也不理自己,径直走向了角落处的一名少年,纳头便拜。 “老朽见过刀神!” 任以诚连忙将他扶起,心中不由一叹。 今这里非但遇到了迷妹,还有迷弟,而且还是个老迷弟! 少女见状,口中“啊”的一声惊呼,人已完全愣住。 客了两句后,叶洵看着少女,不失笑道:“这可真是假李鬼遇到真李逵了。” 任以诚无奈摇头,来到少女面前,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姑娘,回神了。” 少女如梦初醒,紧跟着又是“呀”的一声,激动的难自抑,目光流转间,左眼里似写着崇敬,右眼里则写着仰慕! “姑娘,还请冷静些。”任以诚有些受不了少女那火一般的眼神。 少女吃吃道:“你……你真的是魔刀门主,刀神任以诚前辈?” 任以诚轻笑道:“魔刀门主是我,任以诚也是我,刀神之称不过玩笑,姑娘不必当真。 至于那前辈二字,我也原封奉还,恕我敬谢不敏了。” “你这人真有趣。” 少女被逗得咯咯直笑,忽地拱手一礼,躬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任以诚轻叹一声,语重心长道:“三个小人,打便打了,杀便杀了,只是你何必去折辱他们? 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今若不是我恰巧在此,你岂非已小命不保。” 少女见他竟如此关心自己,不由心中暗喜,但脸色却是愤愤不平道:“谁让他们那么诋毁你,不过小小教训一下而已,谁知道这坏人竟如此不识好歹,哼!” 任以诚挑眉道:“我自己都不在意,你为何这么生气?” 少女凝视着他,却没有说话,脸上突然散开了一酡红晕,然后怯怯的低下了头。 叶洵在一旁见状,不哈哈大笑道:“只怕是少女怀,当然见不得自己仰慕之人被人贬低。” 少女似是被道破了心事,脸上的红晕不觉间已散到了耳根后,头也垂得更低了。 任以诚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忽然挥手一拂,拿过了少女手中仿造的争锋。 “不错嘛,做的还像。” 少女嫣然道:“见过公子出刀的人虽然不多,但只要花点儿心思还是能找到的。” 任以诚呵呵一笑道:“祁连山决战之前,见过争锋的人基本都已死光了,还真是难为你了。” 少女道:“只要能见到公子,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任以诚淡淡道:“所以这些子,在江湖上有人冒充我的名头到处行侠仗义,当然也是你做的好事。” 少女羞赧道:“我想见你,可又找不到你,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她看着面无表的任以诚,伸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袖,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生气了吗?” 任以诚长叹道:“你可知道这武林之中有多少人恨我入骨,你这么做就不怕引火上,被那些人杀掉?” 少女粲然一笑道:“但我终究还是见到你了。” 任以诚道:“你费尽心思想要见到我,到底所为何事?” 少女道:“当然是想见识一下刀中之神的绝世风采。” 任以诚难以置信道:“就为了这个,你便甘愿连命都不顾?” 少女笑道:“为什么不可以?你一定不知道现在江湖上有多少像我这样的女子,思夜想只盼着能见上你一面,只是她们都没有我这般幸运罢了。” 天下有什么是比妙龄少女对心目中的英雄的赞美,更令男人陶醉的? 是这个男人恰好正是被她赞美的英雄。 天下又有什么是比无邪的少女全心的敬仰,更令男人自豪的? 眼前这少女非但无邪,更是美丽绝伦,纵然穿着男装亦难掩其傲人姿色。 任以诚已有些飘飘然,忍不住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少女闻言,不展颜一笑,欣然道:“我姓白,公子若不嫌弃,叫我凤儿便是。” “白凤?” 任以诚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然后原本温和的笑容瞬间面沉似水。 少女微微一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任以诚凝视着少女,目光一凛,缓缓道:“你不该姓白的,你应该姓花才是——花重锦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