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四下寂静,明明仆婢都还在为火势奔走,站在院里头的夫人小姐们却不由觉得,周身有些寒津津的,谁也没敢出声。 这话狂妄至极,可出自定北王殿下之口,好像又没什么不对。 明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声。 虽在嫁他之前,她就知晓不少杀神事迹,但她见过的江绪,从未如传闻那般骇人,不过是冷淡粗莽些,平日极好讲话,也从不与人为难。 “阿檀,阿檀!”正在这时,得了消息赶来的白敏敏也匆匆上前,“你没事吧?快让我瞧瞧。” 她一把扳过明檀,紧张打量着。 众人:“……” 跟着赶来的昌国公夫人忙拉了把白敏敏,定北王殿下面前抢人,谁给她的胆子! “我没事,别担心。” 白敏敏着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含妙虽吩咐人不许声张,但两个大活人不见了,还有人在找,又如何能瞒得密不透风? 现下不少人都已知晓,先前定北王妃和永乐县主消失,且定北王妃的贴身婢女还被人给敲晕了。 明檀早已想好了说辞将自个儿摘出来,回神便道:“方才在湖边,我被人用木棍敲了一下,然后被个脸生的婢女架着往这边来,可我半途醒了,又找机会用簪子刺伤了她,慌忙跑出一段,幸好遇上了来找我的婢女,才反制于她,且逼问出了……是奉昭郡主让她这般做的。” “奉昭郡主?!” 众人惊愕,不过惊愕过后,又觉得是情理之中,毕竟奉昭郡主与定北王妃的恩怨可是由来已久。 明檀点头:“她交代,奉昭郡主还掳了永乐县主,且还要纵火引人前来‘捉jian’,我本是立时想找人来救,可此事于女儿家到底……” 她点到即止,又道:“我的婢女身手不错,所以我也没有声张,想着先带婢女过来帮忙,谁想赶来时,这边已是浓烟滚滚。” 众人惊得都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奉昭郡主是真真儿疯了么?竟在别人府上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其实明檀原本只想说,自己挣开了婢女,后又见到这边走水,方赶过来,其他的一概不知。 若是如此,她与此事的干系便可脱至最轻,翟念慈到底是受害还是与江阳侯偷欢也与她无关。至于奉昭,翟念慈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也有的是办法慢慢收拾。 可现下她夫君杀了江阳侯,她不得不直接扯出奉昭,坐实奉昭设局陷害、江阳侯也是意图yin辱县主,死有余辜了。 不过江阳侯的确是死有余辜! 先前奉昭着人给江阳侯传的话并非是以她自己的口吻,而是以宜王妃的口吻―― 暗示她性子倔,还不愿嫁人,不若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有此等美事,江阳侯当然不愿错过。所以见着床榻里被绑手绑脚嘴巴也被堵住的明檀,也不觉奇怪,只呻吟着上前,欲行好事。 他一开始的确以为明檀便是奉昭郡主,但走至近前,发现里头的美人梳着新妇才梳的发髻,腰间还挂着一枚品级极高的玉牌,他眼神变了变,就连明檀都看出,他已经发现自己不是奉昭了。 可他御女无数,也不是没有yin过他人之妻,别说,他人之妻行事起来,总是更为舒爽,且这些个妇人名声要紧,成了好事都不敢往外声张。 想到这儿,他便打算将错就错,先好生玩玩这美人。 既是要成好事,绑手塞嘴便罢,绑脚多不方便,他站在榻边,一脸不怀好意地给明檀解开了腿上的麻绳,打算把玩把玩玉足。 哪想明檀盯得极准,反应也极快,脚上方松,都不待他握紧,便朝着他的面门狠狠地踹了一脚! 那一脚不仅踹得准,还踹得极狠,任谁也想不到明檀这般最为典型的娇弱贵女还有如此力气,江阳侯愣是被她踹得往后跌坐,眼冒金星,鼻头更是一热,淌出了鲜血。 “你个小荡货,竟敢踹本侯!” 明檀心里早已慌到了极点,可正是因为慌到了极点,情况也不会比眼下更糟,她脑子反而愈发清醒。 脚上得了自由,她第一时间便从床榻上跑了下来,故意撞到翟念慈所躲的那扇屏风。 那扇屏风虽不算重,但砸在江阳侯身上怎么也是有些痛的,能拖住一时半刻,且这扇屏风一倒,被下了药正在极力忍耐的翟念慈便无所遁形! 趁着江阳侯惊愕,这屋中竟还藏着一位美人,明檀忙往外间跑。 “还不快去追,她若跑了,你死定了!”翟念慈提醒,刻意压粗的声音都已带上抑制不住的娇媚。 明檀都没功夫在心中辱骂翟念慈,跑至外间,拼命撞门,可她手口未松,那门似乎被人从外头上了锁,怎么也撞不开。 “贱人,你还想往哪儿跑?”江阳侯眼神狠而yin,擦拭着鼻血往外间来。 外间燃着迷情香,明檀一边努力控制呼吸,一边撞门,心中绝望却不由慢慢溢出。 不一会儿,江阳侯便逼至近前,一把扯住明檀的头发。 他将明檀拉离门口,正欲教训,可千钧一发之际,那门竟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 云旖! 是云旖! 明檀本已绝望的心忽然欣喜起来,眼睛也莫名被泪珠盈得模糊,脑海中竟莫名闪过一个念头:她一定要给云旖买好多好多烧鸡! 见明檀形容狼狈,云旖眼神一变,一掌推出,振得江阳侯松手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又利落拉过明檀,扯下明檀口中塞得紧实的帕子。 明檀被那帕子塞得恶心不已,干咳了几声,眼泪花儿也被咳了出来。 “娘娘,是我来迟了!” 云旖给明檀松了绑,眼中闪过一抹愧疚,紧接着她又上前,似乎是要对江阳侯出手。 明檀见状,忙拉住她:“不必。” 奉昭既设这局,必然还有后招,她们得赶紧离开。 她检查了下,身上物件、头上簪钗都没有遗落,果断道:“快走。” 至于翟念慈,她顿了顿。 其实她自认与翟念慈并未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凡有半分歉疚,她都会冒险救上一次,可刚刚那般情形,翟念慈还不忘撺掇江阳侯,她又不是菩萨,既如此,那便自求多福好了。 两人方跨出屋子,旁边的耳房厢房走水之势便起,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前来。 云旖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回身,将门落了锁,紧接着又搀着明檀,快速离了院子。 “云旖,这是哪儿?你是如何找来的?”边往外,明檀边问。 “回娘娘,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只知道是平国公府的一个院子。”她不认路。 至于是如何找来的―― 先前她在附近找到被打晕的绿萼,将绿萼弄醒,问了几句,便起身打算去救明檀。 她与章含妙那般找人不同,思路极为简单,今儿明着与她家娘娘过不去的便是那奉昭郡主,她找什么别人,直接找那奉昭郡主不就是了。 可笑那奉昭郡主竟还敢堂而皇之地在附近溜达。 她也懒得废话,直接将主仆几人一并扣了问,一开始几人还嘴硬得很,可她不是什么喜欢讲道理的人,不说就打,三两下那婢女便松了口,紧接着她又以性命相胁,迫人带路,如此,哪有什么找不到的。 听完,明檀不得不承认,云旖的手段虽是粗暴了些,但极为有效。 现下奉昭主仆还被不按常理出牌的云旖点了哑xue扣着,明檀圆着先前说辞,便要将敲闷棍的婢女交予平国公夫人处置。 平国公夫人忙道:“王妃受惊,今日之事,说到底也是平国公府招待不周,才会生出诸般事端,平国公府定会给殿下与王妃一个交代。” “不必。”江绪声音冷淡。 明檀转头望他。 其实明檀的想法十分正常,一位郡主出手害人,一位县主被污名节,一位侯爷当场暴毙,在平国公府出了这般骇人听闻的惊天祸事,无论是互通各家还是上达圣听,都应由主家张罗才是。平国公夫人显然也觉得,自家需担此责。 可她忘了,她的夫君,是站在大显权势顶端的定北王殿下,今日在此,她原也不必费心自圆其说。因为她的夫君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江阳侯私闯内宅,yin辱县主,罪无可赦,本王自会禀明圣上,补上一道抄斩旨意。奉昭郡主,意图谋害王妃、县主,押入大宗正司,由大宗正司调查处置。” 他的声音沉静果断,带着不容违抗的睥睨。 明檀支着身子撑到这会儿,舒了口气的同时,已是疲累至极。 她身形晃了一晃,白敏敏眼尖,正欲伸手,江绪却已从身后扶住她薄瘦的肩骨。 他的手有些凉,怀抱也凉。 可明檀莫名觉得安心。 她转过头,抬眼望向江绪,江绪也垂眸望她,众目睽睽之下,他忽然将她打横抱起。 “回家。”